很难想,这种话会从薛华采口中说出来。
“对我好……呵。”他笑的极轻极苦,“一个两个,在不该来的时候,都要对我好。”
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父亲是,薛华采也是。
“可是不是、都太晚了些?”
好长一段时间,薛华采不敢直视李鹤的眼睛,因为她觉得自己儿子的眼睛有点吓人,每次都像是要把她粉身碎骨。
现在她不得不看李鹤的眼睛,害怕之余,又察觉到他溢出的难过。
“你是皇子,我就是个宫女,难道你过的比我还不如?”
薛华采总有那么多自己的道理,她想,她生下李鹤后九死一生,侥幸活着,九阴蛊却折磨她一辈子,这本来就不是她该受的,她给皇帝生了个儿子,非但没有位份,没有权利,还被到处打压,生生赶出了皇宫,他们差点就要杀人灭口……
要不是她聪明,知道打点那些老不死的太监,她早就死了!
“你知道吗,你别怪我,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流着皇家的血,肯定比我过得好……”
“好不好,如何界定。”李鹤忽然发问,薛华采愣了一下,如实答道:“有钱,活着,就是好!”
李鹤凝视她那张可以称得上真诚的脸。
谎话连篇的薛华采,这句话一定是真的。
无话可说,白费口舌。
李鹤嘲笑自己与她争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他早就不在乎了,薛华采是来是走,他又有什么容不下的。
她就是一片落叶,飘到了王府,是明珠吹来的叶片——
他憎恶薛华采,却不能拒绝明珠的好心。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愿意做这种、你看不上的事?”
很好笑,一个母亲,却打心眼里不想对她儿子好一点。
薛华采也如实说了:“她说……她有办法解我的毒。”
又是血。
她的心血。
……
从那以后李鹤没有赶薛华采,而是放任她呆在王府。
李鹤每天早出晚归,李永业放权给他,他肃清朝堂,将散乱的臣子们拢到一起,以防出越人趁虚而入。
父子间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薛华采不懂朝政之术,放在以前,她早就跑到外面去打牌,赌博。
可是王府封锁的很严,她有一次出去,差点被打断了腿。
薛华采再也不敢了。
王府没有以前热闹,没有明珠,没有她那个婢女兰若,以前的下人好像也都不见了。
薛华采呆的无聊,睡得很早,晚上又醒了。
无聊的时候她就到处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李鹤的卧房。
那是李鹤的卧房,也是明珠的。
院里一棵海棠树长的比以前高了,李鹤坐在树下,边上点着灯,似乎在看折子——
眼前的画面仿佛和以前重叠了,薛华采想起来自己当宫女的时候,皇上也是这样的。
此刻她才察觉到,她的儿子,和皇帝很像很像。
她也喜欢过……
……
一碗热腾腾的桂花羹摆在了李鹤手边的桌上。
他抬眸,冰冷的眸子里映出桂花羹雾白的颜色。
“你做的?”
“对啊,你不是喜欢吃吗。”
李鹤不愿意接受她给的东西,“东施效颦。她的手艺你学不来。”
薛华采没念过书,却听得懂东施效颦不是好词,瞪大眼睛骂道:“明珠那小妮子的桂花羹还是我教的呢!!我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