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现在钱难挣屎难吃，可是比这更难的应该就是借钱了。

老孙一分钱没有借来，尽管他一再的解释是自己没张开嘴，可李利林可是给人留情面的主？都不用你去体会那眼神微动作，人家直接就开怼：“爸，亏你一大把年纪了呢，这都看不懂，要看关系怎么样，就得借钱试试，这一试，你就知道谁近谁远了吧？你看他平时跟你亲热，还不是看着你给他送菜送油的面子，话说回来了，咱给谁东西谁不念咱个好啊？”

秋分一向眼窝子浅，早就潸然泪下了，别看她养了一身比玉环还玉环的肥肉，又长了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甚至还有三角眼），没有显赫的家世，更没有爱她的宝玉哥哥，却依然有一颗黛玉的心。

她向来自怨自艾，心眼小，活了多半辈子了，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抱怨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没见过大钱，更没经历过大事，所以今天当上小羊这么个孙女，早就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这得花多少钱啊？不得把个柱子累死啊？柱子怎么的这么命不好，信了个这样混吝不懂的媳妇又生了个这样的娃？可这都怪自己这个当妈的没给把好关啊！

想当初立柱信了李利林，虽然外面惹的大家眼红，给老孙家长了不少脸，增添无限风光，可内里全家可也见识了李利林的厉害，牙尖嘴利不说，遇事更是好意思的使得出来。她这脾气使立柱可没少受她的气，所以金柱娶媳妇的时候，秋分就说啊，说么也得信个条件不好的，穷的听说的啊！

于是选择了陈娟，陈娟倒是满足条件不好的愿望，虽然老实，可也不听说啊，自然也不入她的心，她也感觉出，陈娟看着柔弱，实际呢倔得很，认定的事是十头牛拉不回来啊，更别说听说了。

说来说去，也怪自己没有前后眼啊，谁知道会把天捅了个大窟窿。本以为俩儿子都娶了，自己就松心落业，高高在上的当个婆婆了，谁知道还得伺候他们大的大，小的小的一天三顿饭，还要用看着儿媳妇的脸色呢？她想起自己当儿媳妇的时候，对婆婆那个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由得为自己叫屈：为什么自己卡在中间又得敬着老得，又得敬着小的，自己怎么两边够不着啊？

又想起原来的苦日子，少了上顿没下顿，老孙又没志气，被人当着面的寒颤，你家一辈子也盖不起新房子，他还是只顾得玩麻将。秋收的时候自己下地老孙仍然去玩麻将，为了这可没少跟他打架啊！她越想越伤心，想这一辈子的不容易，好像一天也没有过过好日子啊！

她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我命苦啊！”

李利林早烦了她这个样，斜着眼说：“妈呀，你可别哭了，不知道越哭越倒霉啊？”

这时，有人掀帘子进来了，正是李利林的父母。李利林父母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这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自家亲小叔家孩子生这么大的病，亲哥大嫂的怎么能蹦子不出？这样也说不过去，不让父老乡亲戳脊梁骨，可是出多少呢？谁不知道钱是好的，总得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啊。想到自己的亲闺女不好出数，就自告奋勇的来替女儿出头了。这与陈娟的娘家妈刚好大相反。

老孙一看亲家来了，亲热的招呼着他们，让座，倒茶。可他还记得上次打架的事，一时面子上还转不过弯，有些别扭，但人家都不计前嫌的登门拜访了，自己总要尽地主之谊。

李利林的娘家妈坐在秋分的炕边上，拉着她手亲昵的道：“亲家，这是干嘛呢，快把眼泪擦了吧，知道的说你小肚鸡肠泪窝浅，不知道的当我闺女不孝顺你呢！”

亲家母穿着坡跟的皮鞋，一双手上戴着金手镯金戒指，穿的光彩亮丽，直把秋分比了下去，又因为两家家庭条件的悬殊，秋分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低人一等，这次又是听说的紧着擦眼泪。

她拿手醒了醒鼻涕，随手往炕沿上一抹，又用手心擦着鼻子说：“我可不为别的哭，这不正愁这个柱子呢吗？你说，同样的哥俩，怎么的差别就这么大呢，立柱是福气好，信了林林，有事总有你们帮衬着，你说立柱这孩子，这回可怎么着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愁死个人啊！”她虽然没有文化，可毕竟多半辈子的老女人了，在村里摸爬滚打的，也是会说出抬举人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