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即便是放在如今,也必会引起朝野非议。
更何况,三十年前,昭明帝还是个少年天子,当时朝内还有丞相一职,权力远远不像现在这么集中。昭明帝如此一意孤行,估计龙椅都得抖三抖。
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让昭明帝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宁弗点点头道:“是啊,三十年前的皇上,是个好人。”
“当年,他虽是因为痛恨苏山海,而强娶我进宫,但并没有迁怒于我。他很喜欢听我讲民间的事儿,一听说我讲农民五谷丰登,他就龙颜大悦,笑得拍手,一听我说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他就义愤填膺,气得吃不下饭。”
“直到,北燕攻打大周,在边境,对百姓屠城。昭明帝为了向苏山海证明,他这个天潢贵胄,不是酒囊饭袋,选择力排众议,御驾亲征。不但带上了大周五十万精锐士兵,还带上了后宫的一些宫女,太监和嫔妃。”
“北燕八千铁骑,大周五十万大军。从人数上,大周优势巨大,昭明帝本以为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就可以取得胜利。结果……”宁弗说到此处,目光落寞,深深叹息,似乎提及了她最不愿解封的回忆。
“结果,北燕铁骑不过百,过百不可敌。双方短兵相接时,北燕铁骑如狼入羊群,首战即决战。昭明帝,以及所有的嫔妃、太监、宫女,全都成了北燕的俘虏。”
“北燕铁骑,将昭明帝绑在战车上,每逢攻城,便让昭明帝以皇上的名义,命令守城将士开门投降。一路畅通无阻的,从边境,一直打到玉京城外。一时间,大周危在旦夕。”
“这时,苏山海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他主张废掉昭明帝,立皇太弟为新君,说出了朝廷内外,都想说,而又没人敢说的话。终于,新君宣德帝登基,玉京城守军浴血奋战,打退了北燕。”
“虽然北燕攻取大周无望,但依旧不断地用昭明帝向大周勒索赎金,这种情况,维持了将近十年。直到……”
宁弗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圈儿都有些泛红了。
“直到,杨老太公与杨门七个儿郎,共率领八百名杨家将,奔袭千里,闯入北燕境内,与北燕铁骑血战三天三夜,最终,还是将昭明帝我们一行人,救了出来。那一战,太惨烈了,太惨烈了……”
“除了杨五郎,杨门男儿,全都战死沙场。其他的嫔妃、太监、宫女,都用马车运放金银细软。娘不忍杨门忠烈客死他乡,选择用马车大部分的地方,放置杨老太公和杨门虎子们的灵柩。只留了一些干粮清水。”
“娘那时,刚生下你,这样做,也是多少存了一些私心的。杨五郎对娘感激,一路护送,才让咱娘俩平安地回到了玉京城。杨府的华夫人,甚至还为了报恩,给你和娆儿定下了婚约。”
“呵,原本大家都以为,杨门死伤惨重,将昭明帝救回大周,乃是滔天大功。娘跟杨门成了亲家,也算有了外戚依靠。谁知,朝廷对杨家,不但只有一些虚名的赏赐,甚至还将杨五郎的兵权给收走了。”
“杨门从此彻底没落,杨五郎也心灰意冷,离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宣德帝没将皇位还给昭明帝,只是给昭明帝封了一个太上皇的名头,将其软禁在深宫。不久之后,昭明帝又趁宣德帝病重之时,发动夺门之变,完成复辟,夺回了皇位。”
“再次坐上龙椅的昭明帝,已经不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天子了。他想杀苏山海,但当时的苏山海,名声太好,民心太盛。于是,昭明帝将苏山海阉了,让他去东厂,逼他去做各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不知不觉,宁弗的心疼的眼泪,已经滴落满手帕。
“原来,苏公与咱家,还有如此这般一番因缘。”柴安也不禁唏嘘喟叹。
苏山海这个,大周子民,平常素日里,一旦谈及,都会表情嫌弃地骂一句:“阉贼”的东厂掌印太监,文武百官,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当初,居然是以一人之力,为大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贤臣良将。
也曾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玉京花的明媚少年。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沧桑巨变,是非功过,真是无常,真是无奈。
宁弗擦干了眼泪,坚定地对柴安说:“苏山海说,这个世上什么都会变,除了天上的月亮和他的心。娘信他。如果你真的走到了末路,就去找他。”
“嗯,儿子记下了。不过,娘跟苏公的事儿,可千万千万别让苏山山知道,他俩名为兄妹,实为死敌。若是被她知道……”柴安提醒道。
“晚了,本官,已经听到了。”苏山山一手捻着紫色翡翠佛珠,一手拎着九节鞭,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