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好奇也是随口一问,并非必需知晓。
江逢宁握着缰绳的手松了松,随即对容生有些意外。问了又不追问,怀疑了又不想怀疑,想来他并不是愿意多管闲事的人,江逢宁原本还在忧心他会对她的身份生疑。
不过连孟维都没看出什么来,应该问题不大。
想着她随意笑了一下,神态自若地道:“因为我去过极西啊。”
虽然说了等于没说,但不至于让气氛沉降,令人内心的怀疑化作肯定。对于容生这样心思深沉、又有自己的事要做的人来说,对他人三分疑七分信,再好不过。
一行人刚回到钦差卫,一场雨就擦着脚后跟落下。
等容生将带回来的活口亲自安置好,从地牢出来时,初时轻薄的夜雨已经磅礴如盖了。
他撑开伞从檐下走入雨中,脚下长靴踩在石板上激涌的白浪,不断浸湿水汽的衣袍鼓起又落下,背后早些时候冒出的血迹慢慢晕染被雨打湿的披风。
四周密集的雨滴瞬间朝身上蜂拥而来,风雨裹挟,一人一伞如同风浪中禁锢的舟,进退不得。
片刻不停的雨滴敲打着乌瓦和壁岩,钩檐之下的一排暗淡的灯笼下,雾青等在那里远远地投来视线。
容生抬步朝他走过去。
站在廊下,雨伞滴着水拿在手中,容生问道:“怎么在这?”
雾青在雨声中低声回:“雾风在半路收到了宫中暗卫传来的消息,现在已经回来了,就等在书房。”
容生湿漉漉的手一颤,随即大步朝书房去。
雾青跟在身后,看见了容生浸满血迹的后背。
……
屋内,江逢宁被外面的雨声吓得惊醒过来。
回来时很困,她很快就上了床睡觉,不知道这场雨竟会下得这样大。
她极其讨厌这样大的雨。
铺天盖地的,如同一整座山的树叶在同时摇响,紧贴在窗户外面的声音严丝合缝,极具侵略性地窥探逼近。
密密匝匝的雨滴砸落的声音化作了千丝万缕的丝线透过屋子的缝隙,然后带着湿冷地气息慢慢钻进心脏。
鸡皮疙瘩瞬间布满了全身。
江逢宁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披散的头发掩着脸上的惊悸。发生过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现转换,她下意识摸上了放在枕头边的招风揽月。
外面似锣鼓喧天,屋内却寂静如厮杀的噩梦。
忽然之间,门被推开。
突然清晰的雨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一个人影站在大开的门边,拦住在倾泻而下的雨幕前。
江逢宁猛地跪坐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拔剑,是因为这个人影她觉得有些熟悉。
随后,江逢宁轻而低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试探地响起。
“晏难?”
“是我,江斤斤。”
站在门口的人影回应她,声音盖过千钧重的雨声落入耳中。
江逢宁绷紧的心中当即一喜,穿着单薄的寝衣从床上跑下来。
晏难先一步抬腿进屋,反手轻推,门就在身后合上。
手中的白伞被手指轻推立在门边。
江逢宁跑到他面前还没站稳,就被拥进一个又湿又冷的怀抱中。
“别怕。”
晏难低下来的头轻轻蹭着她鬓间的发丝,细声安慰道。
江逢宁闻言抬手抱紧了他,她也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早就不怕了。
自无界山握剑之时,日日练剑修习,深自砥砺,就是为了不再像往日一般,生为蝼蚁,任人斩杀。
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拥着她的怀抱渐渐变得温暖,江逢宁的手指摸到了他有点湿、但又未完全湿的衣服,想推开他。
但推不开,他抱得好紧。
江逢宁随即感觉到他现在好像格外地黏人,情绪好像还有些低落。
也不对,他好像一直都这样,抱住她就不想松开,像是要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去。
他束起的头发随着弯腰的动作全部垂了下来,缠着发带从微松的衣领掉进她的脖子里,发丝润润的,有些痒,也有些热,江逢宁有些受不了。
手只能从他的腰上松开,然后从两侧费力地捧住了他的脸,身体随之往后仰。
这才让晏难黏糊糊地稍稍放开了一点力道,但两只手臂照样松松地揽着她。
直起身来一双眼睛借着江逢宁看不清的黑暗,满含跳动的炙热和幽光紧紧地锁着她,墨沉的瞳仁里情绪深得可怕。
他只是害怕眼前的她又是幻觉,只有抱着她才能驱逐心中经久不息的恐惧,只有抱着她,她才是真的。
可是江斤斤为什么总是要推开他?
他压着眼尾低下头来,脸贴着她柔软的手心,漆黑的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暗哑地声音道:“江斤斤,和我走吧,我们一直都不要分开了。”
在我死之前,我们都不要分开了。
江逢宁看不见他带着侵略占有的眼神,此刻只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他这副像是在对她撒娇的模样。
脸上浮起薄薄的热气,但她决定轻易不吃这一招。深吸了一口气,江逢宁后退一步,双手捧着他的脸抬起,摆正。
面色微微严肃:“你先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