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放弃道德的底线，人性的诡计就能接踵而来。

莱恩的后手还是发动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及时。

当狩魔猎人检查完毕，确定焦黑怪物活不了多久以后，巡城队长就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了。

首先，怪物不能在这里被挫骨扬灰。

它的下场需要展示到公众的面前，于最神圣、最不可侵夺的阳光之下处于烈焰焚毁的极刑。

这能有效抚平劳苦大众的恐慌，并向贵族以及国王证明——

人类依旧强盛，族群尊严绝不会在侵略者面前顿首臣服。

正如上古时代，围坐在篝火面前炙烤野兽那样，我等先祖伐戈旦旦，我等后裔又岂能退缩？

根本不需要长官嘱咐细节，四五个长斧手穿过人群，来到狩魔猎人的身边，柯恩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人微言轻的他无力阻止，这是文明争霸的仪式，是茹毛饮血时代留下的传承，是提振民族自信心与荣誉感的有效手段。

只见长柄穿过焦黑怪物的身体，特殊打造的尾钉狠狠地击砸在地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斧手们配合默契，他们变换阵型，列成一排，将长斧倒持，继而举起焦黑怪物，把败者高高举起，视为胜利者的荣光。

所有士兵一脸骄傲，眼神中的火焰就连照明工具都自惭形秽，那是精神意志的高度体现，纵使物质环境下的光与热在这种力量面前也会稍逊一筹。

莱恩默不作声，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眼下除了兵卒，姑且称得上外人的也就只有柯恩以及看热闹的若干名船夫了。

船夫很好形容，与同胞一荣俱荣的他们哪怕生活在社会底层，终究是与有荣焉、满脸骄傲，想来明天的头版头条，必由这些人大肆宣传。

至于狩魔猎人，啊…他的表情格外微妙，尤其是那张脸，在火光的闪烁下明暗不定。

显然，焦黑怪物的下场令柯恩有所触动。

这是因为只有四人知晓内幕。

如果诺曼所言不虚的话，眼前的怪物曾是人类之身，某种意义上，这与狩魔猎人在青草试炼之前是一样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的威胁性不能被出身掩盖，只要对族群的整体发展不利，就算是昔日同胞亦可斩杀。

所以，狩魔猎人的悲哀是必然的，柯恩明白这一点。

现存的狩魔猎人都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必须依靠母族生存，哪怕饱受歧视，也要苟且忍耐……直到忍无可忍，于爆发中火并，继而被唾弃，成为传闻中好坏不定的英雄与恶棍。

这种令人唏嘘以及头疼的设定，作为天外来客的莱恩当然是知晓的。

文明的思维太多样化了，在历史这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上，所有的发展、所有的积淀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因为经历过愚昧，才知道开化的界限，因为遭遇过灭绝，才知道反抗的必然。文明是人类思性的集合，在没有经历前所未有的洗礼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哪怕惨绝人寰……

所以，莱恩早就做好了见证这个时代黑暗面目的准备，虽说现在的一切他都能接受，甚至因为那份刺激感，而挑起一些想法。

于是，就连命运也站在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