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铖笑了笑,笑容之中却隐隐有些自豪:“亭林先生,这场大戏,您觉得如何呢?”
“彩!”顾炎武哈哈大笑一声,一直沉郁着的面容如拨云见日一般舒展开来:“红营好,百姓们也好,王而农的弟子更好!老夫今年已六十有余,一生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未遇到过永宁县中这般激荡的经历!”
“与辅明说句实话,老夫接到王而农的信后虽仔细研读过,但心中其实是不怎么相信这条路能走得通的,这是一条数千年都没人走过的路,要走通它,何其艰难?”顾炎武长长吐着气,似乎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心中的郁结统统吐出来:“但老夫到了永宁县,亲眼看到了你们在做的事、亲眼看到了永宁百姓们的态度,老夫敢断言,虽然红营如今只有一个石含山,但日后能颠覆满清、再造乾坤的,必然是你和你的红营!”
“亭林先生过誉了!”侯俊铖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眉间不可察觉的微微皱了皱,依旧淡然的笑着:“小辈不重要,红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百姓们,他们能够觉醒和成长起来,我和红营便是倒在了半路上,也会有人把那条路走通的。”
顾炎武一愣,瞬间便明白了侯俊铖话里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是啊,天下的百姓们成长和觉醒起来,再造乾坤的也不必是咱们这些人。”
侯俊铖点点头表示同意,顾炎武则眯了眯眼,继续着话题:“辅明可知,你的那些观念之中,是那句话让老夫决定南下的吗?”
侯俊铖听了顾炎武前头那些话,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当即脱口而出道:“是‘反压迫、反剥削、反暴政’?”
“确实如此!”顾炎武严肃的点点头:“老夫和王而农的观念有相似之处,但也有许多不同,对于满清的态度便是其一,老夫和王而农虽然都强调‘夷夏之防’,但具体怎么做,老夫和他从前明一直争论到现在。”
“王而农认为‘中国之天下,轩辕之前其犹夷狄乎!太昊之上其犹禽兽乎!’,华夷两族渊源于一,而夷夏之分在于文野,用中国之礼则为华夏,去中国之礼则为夷狄。”
“其地异,其气异也,气异而习异,习异而所行所知蔑不异焉?”侯俊铖接了句话,他作为王夫之的“高徒”,自然是恶补过一阵王夫之的着作的,王夫之认为华夏和蛮夷渊源于一,在人种上是没有区别的,是地理环境的不同造成了文明习俗的不同,进而造成了华夏和蛮夷的分别。
由于地理环境的变化,文明也会跟着发生变化,即所谓‘以夷入夏、以夏入夷’,这便是王夫之的“地气论”。
侯俊铖对此深表赞同,王夫之的地气论已经和后世的地缘政治学说有了不少相通类似之处,地理环境影响文明发展,从古至今也有许多案例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