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周遭的景物再次发生扭转,一瞬间又换了一副场景。
………
“二虎,今天来这么早啊?”
“哦,王大爷,今天的地瓜上的多,我想早卖一会儿。”
“行,老规矩,电线杆子那头归你,台阶这头归我。但愿今天报纸卖的快,我想早点回去看看我孙子。二虎,你可不知道,来的时候,我老伴儿给了我一百块钱。说要给我儿媳妇打个金溜子。说是奖励她给俺们老王家,养活了这么白胖白胖的大孙子的。”
“哈哈,王大爷你可真拿你孙子当个宝。这么地,一会儿我挑两个,个头大的烤地瓜,你给你小孙子拿回去吃。这批地瓜,我个个保甜……”
这副场景,刘二虎不用想都记得,那是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刚在火车站摆摊卖烤地瓜的时候。
而正和自己说话的老人,是他的一个老“邻居”。终日靠卖报纸为生的老瘸子——王老头。
站在远处,刘二虎看着二十岁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一脸朝气,整天见谁都是笑嘻嘻。
就连周边卖货的邻居有了困难,也都爱找他帮忙。
唉,那时候,买卖是真好做啊!
一锅地瓜,累上一天,全卖了,能挣五、六块钱呢!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帮靠“扎大国”、“牵茶壶”、收管理费的河南人……
刘二虎正想的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齐吵乱嚷的争执声。
抬眼望去,他又看见了这辈子,他最想弄死的一个人。
“狗哥,我今天刚出摊儿,一个地瓜也没卖呢。”年轻的刘二虎双手抱拳,不停地向他面前的一个矮胖男人作着揖。
“我他妈管你什么时候出的摊儿,你这管理费都欠了多少钱了?用不用我给你算算?一天三块,十天三十,一个月就是九十块钱。加上利息,你他妈不多不少,正好欠我一百块钱!”矮胖的男人说道。
“一百块钱?狗哥,我这一个月满打满算,也没挣上一百块钱。去了成本,我刚够给家里换点吃喝……”
也不等年轻的刘二虎把话说完,这个叫狗哥的矮胖男人,一挥手张嘴就骂:
“别他妈给老子整没用的!装你妈个逼可怜?我告诉你,你今天交也得交,不交还得交。少一分,我他妈掀了你炉子!”
“狗哥,你行行好。我真没那么多钱,要不你再缓我几天。等我凑齐了一百块钱,就给你送去。”
“不行!我可没闲工夫等你!你今天没钱,我就掀摊子!”狗哥一挥手,身后的弟兄冲上去,一把按住了刘二虎烤地瓜的炉筒子。
“狗哥,别,别,你别掀,你……”
话刚说了一半,年轻的刘二虎突然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他扭头眼巴巴地看着,身旁卖报纸的王瘸子。
“王大爷,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卖了地瓜就还你!”
一听刘二虎要借钱,王瘸子的脑袋,立时就晃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二虎,都是小本的买卖,我哪有钱借你?”
“王大爷,我记得早上的时候,你说俺家我婶儿给你一百块钱…”年轻的二虎一脸焦急地看着王瘸子。
“放屁,我啥时候说我媳妇儿给我钱了?你记错了!你这小子,这么大的人,怎么一点脑子没有。行了,我报纸卖完了,我得先走了。”
一口回绝了刘二虎,王瘸子拄着棍儿就想走。
“王大爷,我求你了,你就把你那一百块钱先借我。等我卖了钱,一准儿给你。”
手拉着王瘸子的胳膊,刘二虎不断地哀求。
因为在他的眼里,此时的王瘸子,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没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人!明天你那摊子也别摆了!我可不给你占地方了!”
王瘸子一把推开刘二虎,自己拄着木棍儿,一瘸一拐飞快地走了。
眼见王瘸子走远,刘二虎又跑到周遭的邻居们那里借钱。
可是旁边的几位,虽一脸同情,却是一个大子儿也没借给他。
没了法子,刘二虎只能回来接着求狗哥。
“狗哥…”
还没等刘二虎把求情的话讲完,那狗哥大手一挥,手下的兄弟上前一把掀了烤地瓜的炉筒,然后将炉子上的地瓜踩得稀碎…
无论刘二虎怎么求饶,这帮人就像群没有亲情的冷血动物。
甚至踩踏着地瓜的时候,他们这群人都是大声地讥讽着刘二虎的无能,白长了一副空皮囊。
望着地上被踩烂的地瓜,还有砸坏的炉筒,年轻的刘二虎再也忍不住了!
大骂了一声:“我操你奶奶,你们这帮畜生!”
随后,他操起了地上挑煤的炉钩,猛地朝着狗哥的脑袋砸去。
“砰”的一声。
狗哥的脑袋,硬生生地挨了二虎一记炉钩。
要不是狗哥的脑袋上,戴了一顶厚厚的坦克帽。估计刘二虎这一下子就能抽的他头破血流,直接打个闷葫芦开瓢。
挨了打的狗哥,顿时就气得哇哇大叫。
手指着手下的兄弟,让他们必须扒了刘二虎的皮。
于是,这帮地痞流氓,抓住年轻的刘二虎按在地上就是一通猛揍。
十几个人的圈踢,顿时打的刘二虎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无力地趴在地上,没喘出一口好气。
看着手下们揍着刘二虎好像并不解气,狗哥让人架起了刘二虎,撸胳膊挽袖子这老小子亲自上阵,骂骂滋滋地又给了二虎一顿炮脚。
打到最后,狗哥还嫌不过瘾。他又捡起了地上那把刚砸了自己脑袋的炉钩子,吩咐手下摆正了二虎的脑袋,然后狗哥用尽了全力,抡起了手上的炉钩,带着一股狠劲,猛猛地抽在了刘二虎的左耳脑后……
边摸着左耳后蜈蚣形伤疤,刘二虎边蹲下身子,看着倒在血泊里年轻的“自己”。
伸出手,他想试着摸摸“自己”。
和料想的一样,他的手还是像个鬼魂一样,直接穿过了年青的二虎身体。
回头望着街边行走的人流,刘二虎竟然感叹,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没有一个人上来关注一眼倒在马路上的“自己”,任凭年轻的他,躺在冰冷的马路上。
呵呵,好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哈哈,好一个只要自己穿的暖,不管他人身穿单衣遍体寒!
既然世间都对我不公,我又何必双手合十心向佛!
哈哈…哈哈…哈哈…
血泊里的男人缓缓爬起,费尽了浑身的气力,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摸了摸脑后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翻倒的炉筒,和遍地踩得稀烂的地瓜。
蹲下身子,年轻的二虎从地上捡起一块被人踩碎的地瓜。
吹了吹沾在地瓜上的灰尘和土屑,他没有丁点的犹豫,一口吞了下去。
咀嚼了几口,年轻的二虎突然面朝着现实的刘二虎的方向说了一句:
“你要尝尝吗?这一批的地瓜我没挑错,真他妈甜啊!”
刘二虎以为“年轻的二虎”发现了自己,刚想张嘴,就听年轻的自己对着他的方向,说了一句。
“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让你看到这些场景,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做一条狗,没人能看的起你。你只有变成了呲牙的狼,别人才会畏惧你!记住,你是只狼!这辈子也只能是狼!”
说完,年轻的刘二虎捡起了地上的炉钩,一步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