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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好了准备耐心倾听,才问道:“晏罹,十五年过去了,你家的仇人仍未找到吗?跟我说说吧,你觉得可疑的地方。我会好好听的。”

晏罹见她一脸郑重,沉吟片刻,眼中有些温热起来,缓缓道出:

“正是属下七岁来相府那年,在那三个月前,属下的姐姐从宫中回来。

皇女皇子在成年后,便离宫独住,像我们那种普通人家,能到皇子皇女府上为一等二等仆人,也能比其它活更为轻松的赚钱。于是,趁着年纪还小,十二岁的家姐在征得爹娘同意后,由娘陪同,去了还是皇子的今上府里,自荐为仆。

家姐成功通过选拔,入府做了普通丫鬟,勤劳肯干,希望日后升为一等或二等丫鬟。六年后,家姐跟了一个刚入府,与她同龄的主子,成为了一等丫鬟。

家姐自入皇子府后,每三年回老家一次,看望爹娘,成为了一等丫鬟后,才得以每年回老家一次。那年家姐回家的时候,我恰巧出生。”

晏罹陷入回忆中,难得自称为“我”了。

“在姐姐二十三岁时,今上即位,她跟随主子入宫,主子被封德妃,她得主子恩赐,依然可以每年出宫回来一次。自出生后,我每年都能看到姐姐几天,但相处短暂,我如今却并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可我知道,她待我极好。

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是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她再也不用回宫里了,她被准许出宫成家,她很开心,却也很难过。她和德妃颇有感情,她本愿此生待在德妃身边服侍,可德妃也怜她与父母分离,而宫中艰难,虽二人不舍,姐姐却被说服了。

姐姐回来的次日,又想起德妃,我见她有些郁郁,便独自去山上想采些特有的味美蘑菇回来哄她。谁知……我回来时正见一蒙面大汉一刀砍在爹身上,而姐姐和娘也已倒在血泊中……”

“我也许是被吓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家中已无爹娘和姐姐的身影,地上也没有了大片的血迹,我进屋寻找,发现屋中抽屉和柜门大开,衣物和家中有些值钱的东西都已没了,却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几乎要以为他们抛弃我离开了,先前看到的一切只是做梦,可仔细观察,地上确实是有血迹的。

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却连父母和姐姐的尸体都找不到,报了官,也只说是入室盗窃或者父母和姐姐抛弃我离家,即使官府相信我口中的蒙面大汉不是梦,却也破不了案。我没有办法,只能离开那里,想着到永平州谋生,兴许还能遇到什么机遇。”

说到这,晏罹从回忆中抽离,看向孟淮妴,却见孟淮妴一脸沉痛。

虽然她已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悲伤,但面对一些事情的情绪还是有的,只是比常人要淡很多——或许只有一丝,也或许一丝都无,只是根据智慧和经验推断出来应该产生什么情绪。而出于合群,她会根据场合把那一丝情绪化为合适的程度,再显现出来。

没有人能够分出真假,她眼睛里的情绪是那么真实。

如果不是初见她时,见过了她的残忍,晏罹真的会相信她这副像是感同身受的表情。

晏罹握了握拳,松开的瞬间,问道:“现在你脸上的悲伤和同情,是真是假?”

没有想到一向注重尊卑的晏罹,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孟淮妴一愣,瞬间又笑了,无声,但很是畅快。

当然不是。

怎么可能是呢?

她可是死了数百年的人啊!怎么会有这么丰沛的情绪?

更何况,若是前世她的家人被灭,她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悲伤呢?她一个会开心的人,怎么能代入他的悲伤?若是像话本里写的,她看到了他的家人对他有多么好,然后再死亡,她或许真的会悲伤一下,可晏罹,并没有提多少与家人的美好相处。

渐渐地,她畅快的笑容变得似苦似讽,晏罹分不出来。

孟淮妴忽然又止住了笑容,神色如常地回答他:“我以为这种时候旁观者就该是这种表情,怎么,我装得不好吗?”

“不,很好。”

晏罹立刻回答,然后他顿了顿,还是道:“但您永远不必对属下假装。”

话落,他就看到孟淮妴落下了两滴泪。

感动吗?

当然感动。

但感动是上一秒的,现在的这一秒,她不相信上一秒感动到她的话。

她不是质疑晏罹,更不是懦弱到不敢信晏罹,她只是没有“相信”这个能力了。

晏罹看着孟淮妴的泪,震惊地起身,此时她是不是真情流露都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是不知所措着。

没等晏罹有所动作,孟淮妴已抬手,擦着自己的眼泪,眼睛却是盯着他的,彷佛没有发生任何事,道:“你幼时那般弱,竟会被吓晕?”

这样大方自在的拭泪动作,好像在嘲讽着晏罹方才的无措太过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