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华喝着茶,道:“圣上自然是震怒了,往年也不是没人利用这些场合制造点什么,但如今年这般恶劣的,还是头一遭!哇,若不是我参与了,我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
其实无论是灭门勇武侯还是杀死肖语晴,都属于不讲规矩,极少有人会在无冤无仇或仇未发生之前就选择这样直截了当的方法,属于丝毫不给人留余地,得是十分冷血之人才能干得出来。
肖语晴之事,手段又极其恶劣,若非深仇大恨,那么凶手定然是个变态。
出于这种分析,竟无人怀疑到孟淮妴头上。
皇后也许知道自个侄子蒋林的计谋,但想把祸水挑到孟淮妴身上,也没有理由,她总不能说自个侄子原本是打算陷害孟淮清与孟淮妴。
护国侯也并未参加此次秋猎,至于肖语晴的姑母梅妃,她并不受宠,皇帝也未带她出来,无论如何,也没人能把事情推到孟淮妴头上。
“那么,此次秋猎还继续吗?”
“这如何继续!蒋霜还睡着,蒋林还晕着,肖语晴的尸体还得收着。”李云华放下茶盏,道,“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圣上哪还有心情,我估摸着,都不用明日,待会,圣上便会下令返程。”
李云华说得不错,一刻钟不到,圣上的旨意便下达了:即刻返程。
此时已是十四时,留下后勤收拾残局,大队先行,赶回皇城也才二十时。
在府中一夜安眠,只是在秋猎场上逃脱的嫌疑,不知回了皇城,又当如何。
次日,肖语晴之父,大明左将军肖淇天在早朝之时失仪痛哭捶地,跪地求皇帝严查肖语晴离奇死亡一案。
肖淇天年已四十五,却仅有一女,皇帝念在他失女之痛,忽视了他的失仪之罪。
不仅是肖淇天痛哭,孟倚故也红着眼睛叙述了差点亡命的儿子孟淮清之事的蹊跷。而损失最小的护国侯只能先勉强挤出感激来,向孟倚故感谢了孟淮清救了蒋霜之事,再苦着脸宽慰失女的肖淇天,最后才能羞怒地指出自己儿子蒋林遭人算计。
如此一连串下来,简直比戏台上还精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也纷纷认为此事必须严办。毕竟在如此场合,还有人胆大包天,残害朝廷命官子女,若是不揪出凶手,难平众怒——此处的“众”指的是官宦,这些官宦不仅有感同身受的怒,还有人心惶惶的恐。
宦海倾轧,明争暗斗,死人是在所难免的,刺杀也不是少见的,但在皇家场合,下这般直接变态的杀手,却是极其稀有的!很难想象,这究竟是如何无法无天之人才会干下的事!
不必官员慌怒齐求,皇帝也是大发雷霆,震得跪地不起的肖淇天默默擦干了眼泪,站回了位置。
此案不查,皇家威严何在?同僚信任何存!
在百官殷切的目光中,皇帝开始下达查案命令。
此案按照流程,当由刑部查办,但刑部尚书李静兰,乃李云华之母,李云华参加了秋猎,李静兰需要回避。可若说起回避,参加秋猎之人众多,在朝人中也难找出几个职位适合又无需回避之人。
最终,此案由正三品大理寺卿和正三品刑部右侍郎共同查办。
大理寺卿,男,三十有七,嫡女九岁;刑部右侍郎,女,三十整,未婚无后。
二人确是年轻又位高权重的官员,同时与秋猎之行毫无干系。
不是贵门出身,便都属寒门。大理寺卿和刑部右侍郎,恰巧,都是寒门——还是普普通通,财力并不雄厚的寒门。
够资格查案了,但并不代表他们敢查案。
护国侯,也是正二品征东将军,常年在远东省驻守,但近段时间都在皇城。有侯爷坐镇,护国侯府众人,他们便是走个流程问一问,都得端着笑脸半求着。
而其它参加了秋猎之家,也个个权贵,便是职位低的,也背靠大山,他们能查的,很少。
这种案子,最是讨厌,皇帝把这种讨厌的案子交给他们,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若皇帝当真想要揪出真凶,那么他会不考虑案件难度,无视回避制度,指派正直刚毅、不畏强权的人来查办此案。
大理寺卿和刑部右侍郎,很显然,根据他们的出身可以判断出这是皇帝亲自提拔的人。只是曾经的人才并没有一直是人才,既然被环境磨平了棱角,也该给新生的人才腾位置了。
无用的人,皇帝养的权贵里也够数了。曲意逢迎的人,皇帝养的官宦中也不缺少。
但明白皇帝心思的人极少,李云华自然不在其中,她跑来丞相府与孟淮妴分享自己的惊慌——因着秋猎同行救了孟淮清和蒋霜一事,在外人眼中,二人交好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