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何鸢,不论是嫁入豪门还是拼搏事业,凭着她的才华完全是未来可期,不想却早早陨落,着实叫人感叹和唏嘘不已。
姬淡暗自捅咕了一下姜周。
姜周不明就里看了他一眼,他眼角一瞥示意了一下司野,姜周就明白了,闭嘴。
司野很沉默。
就连程斩都觉得这是司野从未有过的沉默。
从上古到他觉醒前,这小子的心大得很,典型的心随万境转的那种人,就跟少时重琴一模一样。
可发生的事情太多,使得原本阳光明媚的少年都染上了阴霾。
程斩始终没说什么,他看出司野眼里的纠结和渴望,嘴硬的家伙。
直到吊唁过半,程斩才开口,“葬礼快结束了,你小心点。”
司野蓦地转头看他。
程斩稳稳对上他的目光,轻声强调,“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阿野。”
意思就很明确了。
司野又不笨,自然能听出程斩这番话的含义来。
他将头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灵堂里很多人,但凡司家的人都头戴白花,远远的他也能看见司老爷子,家属谢礼时显得苍老了不少。
司野微微眯眼,心底的情感复杂又冲动的。
之后的时间里,司野就奔着冲动去了。
就见他的面色有了些许变化,有些迟疑还有些尴尬,但还是现了身,撑着伞缓步朝着灵堂方向去了。
姬淡是最担心司野出状况的,下意识哎了一声,想拦,却被程斩拉住了。
“你真放心啊?”姬淡问程斩。
在他认为,四人之中司野是变数最大的那一个。
程斩低叹,“虽然说他不想承认,但他有那份心,咱们还是成全他吧。”
姜周在旁感叹,“也算是没白换衣服,那我和姬淡要不要也去上柱香啊?”
要不然她和姬淡的衣服还算是白换。
程斩没同意,“阿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还是让他自己吧。”
姜周没再强求,吊唁这种事本来也不是她所擅长的,回头跟司老爷子面对面的时候,她都怕控制不好自己指着他鼻尖大骂——
这个时候装什么恩爱情深?你儿子凌辱你老婆的时候你在哪呢?
可真是,想这么做呢。
姜周突然觉得自己心理挺阴暗,就是很想一手揭开司家老宅表面上的平静。
雨大了些。
天更阴沉了。
明明就是上午的天,阴云挡下来就跟快天黑了似的。
司野一袭黑衣,手撑黑伞,哪怕是遮了大半张脸也仍旧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来吊唁的大多都是跟司家有利益瓜葛的合作伙伴,也会有年轻人,但相对来说少了些。所以司野就格外引人瞩目,再加上他身形颀长,哪怕只露出半张脸,那优美的下颌弧度也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些人私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来者何人呢。
司野进了灵堂后就将伞收起了,转手交给了一旁的下人,动作很自然。
他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和私下的议论声,径直走到遗像前,遗像背后就是停放何鸢的棺木,那棺木做得可谓是金碧辉煌的。
司野心底冷笑,有什么用?
人都死了。
上了香,鞠了躬。
司野往灵堂走的这一路心情是波澜起伏的,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呼吸也挺急促。可真正站在遗像前了,甚至他离何鸢的棺木就数步之遥,一时间倒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何鸢故去后他离何鸢最近的一次,事实上哪怕何鸢活着的时候,他对那段的记忆也是并不深刻。
他在何鸢的遗像前站了好久,光是被叫家属谢礼都三次了,也没见司野动弹。
这般反常引起了司老爷子的注意。
老爷子走上前问他,“请问你是……”
司野这才移开视线,对上司老爷子的脸。
讲真,他对司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印象了,可能源于司泽军早早参与了司家的事务,所以老爷子就一直处于半退休状态中。
眼前的老爷子没有他眼里的白发苍苍和老态龙钟,相反很高大魁梧,虽说面容憔悴,但不难看出眼角眉梢的英俊来。
司野盯着司老爷子,几番想问你是真爱何鸢吗?如果爱,怎么忍心这么糟蹋她?
现在惺惺作态给外人看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锋利,引起司老爷子的警觉,他微微眯眼,打量了司野许久迟疑开口,“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毕竟司野的眉眼跟司老爷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司野压下心头火,淡淡地说,“我和何鸢曾经是一个探险队的,听说她离世,前来吊唁。”
何鸢婚前喜欢旅行,她热衷于冒险,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冒险。
司老爷子不喜欢听“探险”这俩字,他很清楚司泽军就是在户外跟何鸢认识的,所以这俩字就像是剔骨的刀子似的。
司野虽说不知道,但也能猜出来,所以他是故意的。
哪怕不能明目张胆地将拳头挥在对方脸上,司野也想将这把刀子插进对方的心脏。
果不其然,司老爷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但碍于死者为大也不便赶人,就只能回礼感谢。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司野说了句。
很凉的语调。
司老爷子皱了眉头,但始终保持着风度,他问司野,怎么称呼?
司野没看他,目光重新落回何鸢的遗像上。沉默少许道,“姓重,单字琴。”
司老爷子心说,这个名字还真够怪的了。
司野问老爷子,可否瞻仰一下何鸢的遗容?
其实葬礼上没有瞻仰遗容这一说,但也没规定不能瞻仰,只要宾客提前跟家属说一声,想对着遗体告别也不是不可以。
可来往的宾客中都是来走过场的,哪有真心想去悼念呢,所以葬礼进行到现在,司野算是第一个提出这样请求的人。
司老爷子直接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挺牵强,说何鸢生前爱美,可能不大想让别人看见她死后的样子。
司野闻言忽而笑了,看向司老爷子冷不丁问,“她都死了,你还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