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没其他办法。
当初他选择替代重琴成为封灵人的时候,目的就是奔着要让重琴能够重塑身骨好好活下去,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就是命魂,他也要保他安全无虞。
就算牺牲他自己,也无所谓。
“阿野……”程斩心痛得要命,胸口上的伤口就像是无法愈合似的,扯着骨头连着筋的疼,近乎都很难呼吸的那种。
他低语,“别逼我了,你听话,交出恶灵。”
司野沉默少许,起身朝他这边走了过来,离得程斩很近,近到能看见程斩额头上的汗珠,他说,“你很清楚继续拉扯下去的后果,难道真要落得两败俱伤吗?”
程斩微微眯眼,咬紧牙关。
司野其实看着也是强弩之末,元神正在一点点被啃噬,他承受着痛苦,可疼痛难忍,额头上也是密密一层汗珠。
他一手搭在程斩的肩膀上,借以支撑身体。
再开口时嗓音听着很虚弱,“哥,你就当成全我,我真的很痛苦……”
他低垂着脸,“司野这个身份过得挺苦,我不喜欢。我以为我能抽身司家,以为何鸢的事不会给我造成伤害,可是……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她不是重琴的母亲,却是司野的母亲啊,哥,她是为了我,为了能让我抬起头而选择去死的。”
“阿野,你不能这么想。”程斩心疼地看着他。
“可是我不能不这么想,我做不到别人搭着命只是为了让我活着我还视而不见。”司野轻声说,“不管是何鸢还是你,尤其是你,我接下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内疚,哥,你想让我这么活着吗?真这样活着的话我生不如死。”
内疚是把杀人的刀,不能一刀要命,却能像凌迟般让人痛不欲生,还是那么清醒的痛不欲生。
程斩嗓音低沉,有忍痛的迹象,他抬手箍住司野的脸,跟他目光相对,很坚决地说,“阿野,没什么内疚,你只有好好活着才最重要,明白吗?”
司野苦笑,“我还没那么没心没肺,哥,你让我重塑身骨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我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吗?没有内疚感不知廉耻地活着,那还叫活着吗?”
他看上去更虚弱了,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
果然是元神消耗得厉害。
程斩见状,手释神力想要减轻他的痛苦,被司野以巫力抵挡。可这一下子更是内耗得厉害,一口血喷了出来,连连后退两步却也是没站稳摔倒在地。
“阿野!”程斩惊呼,上前搀扶住他。
司野好不容易稳了心神,跟程斩说,“哥,收了我。”
程斩眼眶红了。
姜周在旁看着太着急了,她能明白司野的决绝,也能明白程斩的于心不忍,毕竟等了千百年才等来重琴。
可是……
“他要坚持不住了,收了他吧!”姜周哽咽道。
姬淡在旁都不忍心看这一幕。
司野不肯要程斩的神力,又不肯将恶灵释放,而程斩的犹豫也成了恶灵想要挣脱出来的唯一机会。
它试图挣脱命魂的力量,挣扎过程中就使得司野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憎,它借着司野的嘴说话——
“你要收了我吗?你收了我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不收的话,以你的神力来维持我的元神足够了。”
像是程斩的心魔一样。
紧跟着又是司野的痛苦呻吟,“哥,动手,赶紧动手。”
“你可想好了,你收了我,我好不容易重塑的身骨就没了,我将会重新化作一抹灵被你封印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彻底失去自由,这个世界也再无重琴,再无司野。”
程斩痛苦,“别说了!”
“收了我!”
“哥,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你不就是希望我好吗?你放了我,以后咱俩就永远能在一起了。”
司野也能意识到恶灵在作祟,恶狠狠道,“闭嘴!”
紧跟着一把将程斩推开,起身冲着程斩厉喝,“收了我!”
话毕周身释放巫力,黑暗力量漫天铺地地萦绕左右,充斥天地。
程斩见状愕然,“阿野,停手!”
他在自损力量。
姜周见状急了,上前对程斩说,“收!快点收了他,否则来不及了!”
等到力量全部损伤完毕,那司野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程斩就知道这是司野的杀手锏,目的就是逼着他收服命魂。
他一咬牙,手一伸。
合虚以神力之光乍现,迅速化作合虚刀,刀刀能够入魂。
程斩强忍不舍,但还是发力出了合虚刀。
数把刀子扎进了司野的体内,他却半点没喊疼,就只是用解脱的眼神看着程斩。
姜周和姬淡都看不下去了,别过脸,两人都流了眼泪。
最后一把合虚刀。
将会直击司野的印堂。
而司野也在等着这最后一刀,所以前几刀扎过来他没躲没避,甚至都没呼一声痛,因为他担心哪怕他皱一下眉头都会松了程斩的坚决。
最后一刀迟迟未出。
司野的身骨愈发变得影绰,最后一刀下来他就会身骨消融最后又成一道巫灵。他虚弱地看着程斩,说,“出刀……”
最后一把合虚刀在空中悬浮,发出铮铮寒光。
那寒光映在程斩和司野的脸上,两人都同样是惨白无光。
程斩的手在抖,眼眶泛红,盯着司野几番都下不去手。司野就冲着他又是嘶吼了一嗓子——
出刀!
程斩像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人,歇斯底里吼了一声,最后一把合虚刀极速划破空气,倏地扎进司野的印堂。
与此同时,一滴泪从程斩的眼角滑落。
合虚刀聚齐,命魂被锁,周遭金光乍现,无数符文显现。
司野终究成了一抹灵,于半空中落下最后一句话——
哥,再见了。
紧跟着合虚刀收灵,一并穿回到程斩的体内,就见他额头上方有神印一闪,紧跟着他一口血喷出来,轰然倒地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