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五雷轰顶,任灭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虽然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他已知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当年遵照师父的命令,他脱离了昊天谷自立门户,可是包括师兄弟在内,都以为他叛出师门。这个他可以忍,因为他知道师父出关之时肯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可是现在师父已死,师兄弟也惨死,他已经是被认定的凶手,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的容身之处呢?
所以任灭连自己的焚天派都没有回,失魂落魄地在赤炎山脉之中游逛,后来火山爆发,他本能地离开了赤炎山脉,来到附近的一处山林之中。他本就是受伤极重,心力交瘁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心思去疗伤,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了数日,不曾想连畜生都欺凌于他。
本不应该在夏之地出现的疾风虎,要是往日他没受伤时,就算是来一群他都可以轻松料理,可是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三只,他只能硬压下伤势击毙了两只,有一只见势不好逃走,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气息微弱。
他就这么死了也好。
任灭看着地上的鲜血,脑袋开始发昏。这么死了,也许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可是……可是还是不甘心啊……
手中的琉璃玉滴已经被他右臂上留下的鲜血浸染,他还没把这个吊坠还给那个人呢……
“任灭?怎么是你?”
在脑海中徘徊了许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任灭木然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人影。
他还是那副高洁俊逸的模样,可是自己却已经堕落到如此境地,可谓是云泥之别。
韩丹看着任灭坐在树下,一副萎靡不振狼狈不堪的样子,忧心地走上前,掏出两颗养气丹递到他的唇边,毫不客气地塞了进去。韩丹看着周围两具已经死透了的疾风虎,不肯相信只是这两个畜生就把一位堂堂的尊者逼到如此下场,皱眉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任灭吃了两颗养气丹入腹,身体有了些许力气,却别过头,淡淡道:“你那个小师弟是我杀的,你杀了我为他报仇吧。”说罢把右手摊开,递到他的面前。
韩丹看着他掌心中沾满鲜血的琉璃玉滴,既是气愤又是心疼。
气愤的倒不是任灭话里所说的那件事,他在陆青阳离开白藏教之前,因为怕他在外遭受意外,所以在他的身上下了一种秘术禁制,只要陆青阳意外身死,他最起码能得知对方死前最后一刻所看到的景象,至少可以看到谁是凶手,为其报仇。
现在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秘术启动的迹象,可见他那个小师弟活得好好的。虽然不知道任灭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但多少也知道任灭喜怒无常的别扭性子,所以气愤他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还嘴硬的把别人的好心往外推。只是这气愤在看到任灭那微弱的气息和血淋淋的样子时,顿时变成了心疼。
算起来,任灭要比他小上许多岁。当年韩丹初入先天宗者后,曾在昊天谷叨扰过一段时间,任灭的性子别扭古怪,当年被派到他身边陪伴,两人初时并没有对对方有什么好的印象,但拌过几次嘴,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反而成了忘年之交。炼丹炼器殊路同归,倒是有许多共通之处,韩丹当年顺便教导了任灭许多,两人实际上还有着师徒的情分。
任灭硬着心肠说了话,就等着韩丹与他反目成仇。
反正现在天下人都认为他任灭不是好人,再多一个仇人也不算什么。
任灭心酸地闭上了眼睛,这人还像是多年前那般俊朗年轻,可是自己……这人连琉璃玉滴都能送给那个少年,自然可以推想那个少年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既然知道了自己害得那人横死……
“快起来,你还想在地上坐多久?”韩丹最见不得任灭这副死样子,想当年鲜衣怒马少年意气风发,今日这样萎靡不振叫他心中无端端的难受起来。
“我杀了你小师弟,你还这样对我?”任灭从鼻孔里冷哼出声,一把甩开韩丹的手。
韩丹却不着恼,淡淡笑道:“我小师弟没死。”
任灭自然是不知道陆青阳真的没死,以为韩丹不信他的话,冷冷地抛出一句道:“世人皆说是我多年前害死了师父,这次又害死了多位师兄弟,我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还要救我?”
韩丹这些时日在山野间游逛,自然不知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可他知道任灭虽然表面上性子古怪,但骨子里却是一等一的尊师重道。此时看到任灭虽然话语之间戾气甚重,但眉宇间悲伤之感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便知道其中另有缘由,任灭肯定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韩丹与任灭相别数年,虽然现在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但在韩丹心里,这任灭依旧是当年不懂事的孩子,需要他的照顾和扶持。当下便不管任灭再说什么,温声道:“别再说话了,我信你。”
任灭流浪了这么许多日,全靠着一口气吊着,此时听闻这三个字,当真如同在沙漠行走了多日的旅人遇到了一汪绿洲一般,心神一松,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陆青阳被人从梦中摇醒,他看了看大哥严肃的表情,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大哥,可有事?”
陆青鸣看着自家小弟憔悴的脸,心中抽痛。这半年来,陆青阳就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靠服食辟谷丹过日,已经瘦了好几圈,骨瘦如柴了。辟谷丹不够了,他就醒过来自己炼制,之后再重新陷入昏迷。
他不知道小弟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从各种蛛丝马迹上来看,小弟他如此这样昏迷,却随时能被唤醒,应该并不是传承印记使然,分明是在逃避现实。
他不能让小弟再这样下去,一定要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陆青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弟,你也十六岁了,有些事,不应该瞒你了。”
陆青阳见大哥的语气沉重,连忙起身坐好。“大哥,出了什么事?”
陆青鸣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小弟,当年你我离家之后,陆家就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