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信众想要一个城隍,所以才有了我这个城隍;他们想让城隍叫什么名字,我自然就得叫什么名字。”木像说起这些语气虽有唏嘘,却大体平静,似乎并不以“三姓”为耻。
“那也不能任由人家把你本姓都改了吧?你最早是唐朝人,古代不是最重宗法、宗族的么?”
木像没有立刻答话,片刻后才透着惊奇语气反问:“你不会以为,我这个城隍是哪个人死后的魂灵成神吧?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那个不知道姓蒋还是姓江的唐朝人了?”
“不是吗?”
“呵呵……那个人不管是姓蒋还是姓江,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他的魂灵除非变成恶鬼,否则肯定是灰飞烟灭,不存于世了。”
“你并不是那个人?”
“当然不是。”
大林立刻追问:“那你是怎么来的?”
城隍不是人,所以才问“你是怎么来的?”如果换成是人类,那就应该问“你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个时候,大林身为记者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几乎完全压过了身为凡人面对神灵的恐惧感。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只记得一睁眼心里就明白一件事:永阳人想要一个能的城隍,于是就有了我。我姓蒋还是姓江,也在于永阳人心里认为我应该姓蒋或者姓江,应该是某个人死后有灵做了这个城隍。”
“因为你一开始就不知道或者不在乎自己姓什么,所以后来信众一再给你改姓,你也觉得无所谓?”
“就算有所谓,又能怎么样呢?”木像反问,“不管城隍姓什么,‘分理阴阳、奖善惩恶、驱邪镇魅、护佑一方平安’这些要求从来都不变;这些东西不变,我的本质也就不变,姓什么很重要么?”
当然不重要,你连父母祖宗都没有,又怎么会在乎姓什么。大林心里默默想着,并不敢宣之于口。不过听对方说了这么多也不全是浪费时间,他大约已经想通面前这个木神像的来历了。
“你说这个黑木像‘本来’是于世安,是不是说它被造出来的时候还只是‘镇山将军’于世安;只不过后来于世安慢慢变成了城隍,所以这个木像也就变成了城隍?”
“你很聪明。”木像称赞了一句,听不出有多少真诚,“不错,富洋于氏迁居县城,仿照富洋乡的忠义境建了一座小庙,这个木像就是以镇山将军的名义供奉在庙里。后来于世安成了城隍,小庙也就成了城隍支庙,它也成了我第二个真身;倒是富洋乡那个镇山将军庙,如今还是镇山将军庙。
一切只能说是机缘凑巧了;前几十年,那个小小支庙已经被拆毁,只留下这个木像被存放在仓库里。也幸好那个夜游神醒来的时间太晚,不知道其中缘由。”
大林叹息道:“你别说他了,我在永阳生活了三十多年,同样也不知道这些事;要是知道了,他也不至于敢闯这个空门,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