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曾经问我:“你该想想知夏姐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傍晚,我心血来潮,难得走进厨房,捡起生疏的厨艺,做了一大桌子饭菜,邀请了晓冬和南溪。
也算是去西藏前的告别。
入夜,我又做梦了。
只是这次,没有惨烈的车祸,没有血淋淋的马路,没有疾驰而过的汽车。
梦里,我的爷爷坐在一张摆满丰富菜品的桌子前,桌子的左侧,坐着我的父母。桌子的右侧,坐着程叔和知夏。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知夏侧过脸,用熟悉的眼神看着我。
她笑着说道:“北山,苏叔叔吴姨说我救了他们的儿媳妇和大孙女,已经原谅我爸了。你看,我们现在正坐一起吃饭呢。”
她还说:“北山,我们在这边很好,你不要悲伤。”
我应了一声:“嗯。”
醒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面对的依然是黑漆漆的房间。
我意识到,刚才仅仅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床头灯打开,方杞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问道:“又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回道:“这次不是噩梦,是个美好的梦。”
方杞也生涩的笑了笑,说道:“北山,听说拉萨的八廓街上有家天堂邮局,那里的信笺可以寄往任何地方......写封信吧,写封寄往天堂的信。”
我轻轻点头。
夜空,苍穹墨蓝,繁星点点,圆月高悬,将银色的白光洒落人间,勾勒出这座古城的轮廓。
园中,夏蝉长鸣,蟋蟀聒噪,蛙声阵阵,似乎是在演奏一场夏夜盛大的交响乐,让原本静谧的夜变的欢腾起来。
窗外,清风阵阵,翻越窗户,掀起窗帘,带着百合花香气的夜风胡乱的翻阅着空白的稿纸,像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我书写的内容。
屋内,小儿床上,孩童熟睡,台灯亮着,妻子为了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我的面前,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双肘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执笔,借着银色的月光与昏黄的灯光,写下这封寄往天堂的信笺:
知夏,老巷子拆了,银杏树死了,你也走了。
你走的仓促,带走了过去,落下了悲伤。
未曾告别,本想见你,却大雪封山,路遇悬崖。
我们就像冬季诀别的候鸟,消散在酷热喧嚣的夏野。就此不能相见,便杳无音信。
你曾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从一无所有再到一无所有,在这个过程中,美好与遗憾并肩同行,快乐与悲伤随意切换,正如春夏秋冬轮回交错,时光消逝着,并周而复始着。”
你又说:“荒芜的尽头是夏的旷野,旷野之上有盎然的绿意,仍能生长出无限的生机。”
你还说:“早班的公交车上,就算空无一人,司机也会每站都停靠,然后开往终点站,我的意思是,即使机械,也不要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原本的生活。”
我记得你说的话,所以,你离开以后,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痛饮苦酒,消沉颓废。
我会按时打理自己的头发,及时清理自己的胡须,穿上得体的衣服,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试图在时光的长河里,摆脱悲伤的纠缠。
如今,我似有所悟。
当你义无反顾的推开方杞,救下我的妻女,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初衷是希望我不要悲伤,好好生活。
那么,我们不妨再来个“百年之约。”约定我会带着你赠予我这份沉重的爱意,以昂扬之姿,铮铮之势,积极乐观,快乐幸福的生活。
待我百年之后,在那边相见,就是约定兑现之时。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失约了!
明天,就要动身去西藏了,去那片纯净明澈,充满信仰的地方遗忘你留下的悲伤,这是我践行约定的第一步。
可终归对西安这座承载了我前半生记忆的古城有诸多不舍。
但它又太过沉重,沉重到几千年以来,就连诸多文人墨客,也只能无奈的留下离别的诗篇。
今日,我以拙劣的词句,拼凑赠予你的诗篇。
知是红颜多薄命,
夏夜百合暗凋零。
再无旧巷程家女,
见了古城愁几许。
知夏,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