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他笑了笑。
“不好!”卓素心惊呼:“他想咬舌自尽!”
洪正德立即点了卓素心的穴,快步赶过去阻止:“贺城主——贺宜山!”
着急忙慌间,他只能抬手扼住贺宜山的下巴,不让其咬合:“贺宜山,你不能死,要死也得给我个答案才能死!”
刚刚的咬舌自尽耗尽了贺宜山仅存的大半力量,他喘息着,心如死灰,对一切置若罔闻。
“你说啊,贺宜山,你为何要投诚梁国?!”洪正德拧眉,“当年玉山论剑,我们彻夜畅聊,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后来你继任阳城时,举杯同大家说的家国情怀也忘了?亏我一直把你的话铭记脑海,你却把自己的话当狗屁,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老子瞧不起你!”
这些都是他在寿宴那日便想质问贺宜山的话。
贺宜山闻言,这才睁了睁眼,打量看着洪正德:“你是……?”
“老子是你第一次参加玉山论剑时,那个无门无派遭人排挤,和你一桌彻夜畅聊的人,是决定在汴京开个武器铺时,你定了把剑,邀请我去参加你城主继任的典礼的武器师,是寂寂无名却一直没忘记你说过的话的无名之辈。”
洪正德越说越激动,似是又回到了不眠不休几日,精心铸造着剑,赶去参加他的城主继任大典,想要与他再饮酒畅谈,却发现他身边兄朋弟友无数,自己压根不够格的站在他的身边。
他在他心里,是榜样,是武林之光,是站在正义神坛上的。
他已然潦草的度过了一生,在乱世里淡泊了名利,但无法相信,贺宜山会有摘掉那些爱国情怀,投诚敌国,跌下他心中神坛的一天。
贺宜山眸光闪烁,望着洪正德,眼里多了几分活人的神采,他颤声道:“正德兄,我记得你……”
洪正德没想过贺宜山能记得自己,并准确唤出自己的名字,一时感慨万千,竟不能语,只是不住失望地摇头。
“当年所言,我亦不曾忘,”贺宜山仿若死灰复燃,突然恢复了些精气神,“我继任城主之位时曾说,毕生要护武林正义,要守家卫国,有大家方有小家。”
洪正德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你投诚梁国之事是假?是我听错误会了?”
若是如此,他愿意跪下给贺宜山道歉,也好过自己心中榜样一般存在的人,晚节不保。
贺宜山摇头:“是真。”
洪正德:……?
事到如今,一心赴死的贺宜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开口解释道:“我贺家本是阳城的商贾之家,前大将军即现梁国惠安帝出征守护边疆多久,我贺家便给朝廷捐赠了多久的军饷粮草,为的就是早日驱赶胡人,收复边疆,还百姓安宁。”
贺宜山:“任大将军曾是我见过最有风骨和家国情怀之人,他为了晋国、为了百姓兢兢业业,常年在战场厮杀,这一战,便是数十年。”
“……”
“可那昏庸的宸帝在做什么?他整日沉迷于美色便也罢了,他竟将我贺家捐赠的粮草军饷扣下,消遣玩乐,荒淫无度,不顾在战场的将士的死活,这不是逼将士们反吗?!”
姜云音听到这,用力抱住手中的陶罐,才稍稍克制住了情绪。
她若没见过宸帝,或许会对此番言论存疑。
可她已经见过宸帝,亦从宸帝处置李明辉的事件中,清楚知道他为人君是何样,又从他对慕容宏的态度,清楚知道他为人父是何样。
此等昏君,难怪臣子要反。
贺宜山:“我若继续效忠晋国,效忠宸帝,那是愚忠,投诚梁国才是不负我心中道义,正德兄可懂?”
洪正德沉默了。
他一介粗人,离朝堂甚远,从不知有这样的事。
可同时在他的理念里,百姓有选择君主的权利吗?
说完这些的贺宜山,似是心愿已了,眼神又开始涣散。
姜云音及时出声道:“别聊了,殿下还等着我们呢,”她看向被洪正德点穴定住的卓素心,道:“铁锁钥匙在哪?”
贺宜山的样子似乎撑不了多久了,慕容宏和贺越泽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卓素心不会怀疑姜云音的立场,已然信了之前的说辞,她动不了,只能回道:“在他腰上。”
钥匙就系在他的腰间,便是要让他看着获救的希望就在眼前,一次次的尝试却失败,受尽煎熬和挫败。
贺宜山冲洪正德无力摇头,道:“正德兄可否看在昔日情分上,给我一个痛快,孽子该死,我宁死在正德兄手里,也不要去换他一命,让他为宸帝这个昏君效力……”
“你个老东西,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他的命难道还没有你心中那些所谓的家国大义重要?”卓素心急了,催促道:“你们还同他废话什么?不是要去见太子殿下吗?快给我解穴!”
贺宜山无力同卓素心做过多的言语,他只是望着洪正德,气若游丝的说:“正德兄,我有一事相求,望你能替我了结我那孽子……”
洪正德却是拒绝了,他飞速的伸手拿过系在贺宜山腰间的钥匙,一边迅速给他解开束缚他的铁链,一边冷声道:“这种事我不会代劳,你儿子已是武林公害,要杀要剐你要自己动手。”
“正德兄……咳……”
洪正德背对着卓素心,不住给贺宜山眼神暗示,趁着解开他脖颈的铁链时,他凑近贺宜山耳边,细声道:“信我,我会救你。”
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也不管姜云音作何想,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救下贺宜山。
因为贺宜山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神坛上的人。
贺宜山没有变,他的选择,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一定要救贺宜山。
眼看着束缚住贺宜山的锁链要解开,趁着卓素心被点穴定住,背对着自己,姜云音将手中的陶罐放在桌面上,于此同时将桌面上之前卓素心用来划开手腕的匕首收入袖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