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议大夫王遥当即出列反对:“陛下,直言进谏乃谏院职责所在,卢司谏不过是恪尽职守,就算提议不为陛下采纳,陛下亦不当罚之!”
韩翱额边青筋突突直跳:“好,好,王遥,你是不是也在你的官位上待腻了?卢佩文那是立场有误,台谏岂能容这样怀有异心的官员混杂其中?”
王遥一掀衣摆便跪下了,说出的话却格外重:“陛下,台谏犯颜直谏,乃是祖宗之法,陛下亦不可违!”
御史中丞陈秉植也下跪道:“陛下若重责卢司谏,不但会令台谏大小几十言官从此噤声,更会在史官笔下落个独断之名,望陛下三思!”
有两大长官领头,台谏官员纷纷出列为卢佩文和闵谦求情,更冒出不少指责刘乔松曲意媚上的声音。
韩翱试图以帝王之怒震慑众臣,却架不住台谏之外的官员都开始求情,直到宰相汪鹤吟也出言相劝,韩翱再也维系不住那股威严,气得瘫进了龙椅之中,大口喘着粗气。
良久,韩翱才按着眉心,面对大半静默对峙的朝臣下诏:“收押钟利恒三族,待抓获钟利恒后处置。卢佩文贬知炎州断川县,年前到任。朕意已决,今日到此为止。”
说罢,他甩袖离去。
大太监成双瑞喊出“退朝”后,忙追着皇帝怒气冲冲的步伐而去。
“臣今日进言,为前线出生入死的将士,亦为自身所负谏官职责,九死不悔。臣领旨,谢陛下。”
卢佩文跪谢,面无惧色,起身时腰杆依然如翠竹般笔直,未折一分气度。
不少正直的官员胸中豪气仍在激荡,此时纷纷走过来宽慰卢佩文,称赞他的勇气。
卢佩文表现得不卑不亢,一一拱手谢过,随后快步追上了闵谦。
“岳父,抱歉,我今日冲动,连累了夫人。”
闵谦摆了摆手,目光飘得很远:“佩文,你可知先皇之时朝中气象?先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朝臣比今日的进谏更激烈十倍者亦有之,有时即便踩中先帝痛处,先帝受了气也不会惩处言官。那时我虽不曾亲历,但常有所耳闻,桩桩件件皆传为美谈。今上比之先皇,锐意更甚,你还年轻,出去历练一番也不是坏事,切记保重自身。至于音儿,她心性坚韧,是随你南下抑或留守京城,她自会有决断,你们夫妇商量好便是。”
“岳父不怪我?”
闵谦的目光落回卢佩文身上,眼底交织的复杂情绪里透出一丝赞许:“于公,你执行的是言官的职责;于私,你说出的何尝不是万千官民的心声?以我对音儿的了解,她的态度必然与你一致。好了佩文,先去衙署交接吧。”
翁婿二人告别后,走向各自官署。
闵嘉音很快得到了消息。
她并未惊讶太久,便给闵妙笙和赵浮霜分别写了一封信,随后出门去了百花武馆。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已开始张灯结彩,大约是近来前线战事顺遂,京中百姓谈论起来也分外振奋。
闵嘉音只是在街头走着,便被安乐的气氛感染了,心中毫无阴霾。
待她回府不久,卢佩文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