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心意却之不恭,再说马车也是有不便的地方,至少在干净、卫生、安全、便捷等等方面上,汽车的优势很大,我也很高兴丸子能有辆自己的汽车可以使用,不管这车是怎么得来的,只要真真的对丸子好,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我送丸子上了汽车,看起来她也是高兴的很,倒不是那种炫耀,就像是新得到一个大玩具一般,心中充满着新奇、喜悦和激动,也倒不是说她不曾做过,只未曾拥有过罢了,现在这终于也算是有了。司机关好车门,对我鞠躬示意后,就上了车,转瞬汽车就启动出发了,透过车窗,看见丸子正和我招手,我也赶紧的向她挥手致意,紧盯着汽车一点点远去。不想这一幕却是被杨氏叔侄见到,杨彦之不无艳羡的向我贺喜,虽然知道喜从何来,只这喜也仅仅止于心内欢喜而已。明宇看到丸子坐车走了,又赶着马车回了马厩。杨彦之却是被我叫过来的,主要是想寻他帮我搜罗一些可以送给岳父的礼品的信息。我都收了丸子-我一生的爱人这种大礼,又收了如汽车这种明显叫人无奈的礼物,对我而言,虽说汽车这种体现身份地位财富的东西,也远不及我的丸子万一,因它只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真是无以为报。丸子的珍贵在这世上,对我而言,的无可替代飞,无论拿什么我都不会去换的。当然了,世俗人的眼中所见尽是俗人俗事,这亦是无可厚非之事,我自己当然也有不能免俗的地方,丸子受人喜爱、尊重,这又是有什么何乐而不为之事呢。交代那学生一些事情后,就没有管他,我和杨彦之在客厅里说话。我把自己想给岳父送件礼物的事和他说了,也说了岳父的偏好,杨彦之在江湖上门道很广,这些事情更是他拿手的事,之前也是做惯了的,只没有刻意的搜集过这方面的物件。杨彦之问我有什么主意没,我只说就侧重在书画方面,主要是其它物件难免会沾染些俗气,再说有些古件孤品的,自己国内很重要,又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出去一件就会少一件,也许拼图就会缺一块。书画的情况好一些,毕竟这种创作个人一些,影响不会那么大。至于对书画的想法一则要有意义,就像背后越有故事越好;二则名家之作,当然不是非代表作不可。由于这些年国内一直动荡不安的,局势到现在也还不是多稳,而这些个古董书画的都不算多么贵重,反倒不如金银来得实惠,直接可以拿来使用,而就我的积蓄来说,买上一些的话,也还是买得起的。乱世黄金,盛世收藏,这些都是有道理的,再说收藏的话,也只有在喜欢他的人手中这藏品才会有意义,待价而沽之人是不会多看重那些意义的。杨彦之说这下子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书画的话,各有各的不变之处,其中书的难点在于书圣父子或者其他譬如张氏的狂草等等名头很响的人其作品并不太容易购得,而且除了传世的名作,其它的也有些良莠不齐的,况且真假难辨,而即使是真迹,故事性几乎就没有,也只能说一般,只传世名作真是可遇而不可求,除非运气特别好才有可能,所以希望不要报的太大。要选主要选名气比他们稍次一些,或者说在他们圈内名气很大,但世人知道的却不多那种,既经济又实惠。画的方面不好说,主要是各个时期,都有各自的特点,即使是当代的,也有不少名家的作品也不输前人,这主要看个人喜好。”
“听他说完,我心里其实也有了些主意。岳丈的性好我了解的不多,我想字画都送一样,原因在于其实和那国在对书画的审美方面,和我们几乎是一致的。书我主选的是麦芾,麦芾是襄南府人,算是我们的邻居老乡,又是宋时有名的书家,只不可以探究的话,他的名头并不算大,也多只在家乡一带有些传扬,其他人就未必知道了,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又很有意义;至于画,我却想的是近现代一些名家的作品,他们的身名不见得就输于前人,不选大幅面的,挑一些扇面甚至是画本,真真是再好不过了的,他们有好些人还在人世间,也仍在创作当中,流失那么几份的话,影响说来应该也有限的很。再说他们一般也不挑买家,有好些人自己都在海外居住的,一些不好的传言也是那些有心人故意为之的。我把想法告诉了杨彦之,杨彦之也拍手叫好,这样他中间的可操作性就大多了,不至于大海捞针一样。我另外还嘱托他,让他帮着注意些饰品、雅物这些女士用品,有什么讯息也和我通通气,让我长长眼,也好让我给丸子送一些有意义的礼物。他都应下了,这些拿手事他答应的也信心满满,说三两天之内,必有好消息给我。我们又闲话了一些家常,不多时他也告辞回了。按理说我是不该把杨彦之叫上门来的,而且还是央求别人给自己办事,他作为杨家在余斛的话事人,大事小情的每日也是忙的很,只是我的一些事也不想让他那些朋友得知,问东问西的,免得麻烦。至于他,我还是放心的,人除了仗义外,好些个事至少是分得出远近亲疏来,分寸、轻重、火候把握的很好,一经提点,脑子也转的很快,能马上醒悟是什么意思。不单单是有颜色,还有胆色,也不唯利是图,至少在我看来是的。岳父来访事毕之后,家务事主要就是要这对父子回德安府的家了,我事前除了和丸子讲过外,也对东伯和姆妈他们都讲了,除了丸子表示了些遗憾,最终也同意了歪,其余人都没有意见的,只是支持我。事不宜迟,送走了杨彦之,再把这对父子送的远远的是当务之急了。午餐的时候,我把最后通牒告知了这对父子,父子两个初时反应得很激烈,就是要耍赖不走,吵吵嚷嚷的。我让周围的人都散去后,对这父子把话说开,而且我要把话说在前面,须得趁我还能平心静气的时候,好好的把事办了,若是待得我不耐,那时需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大家都不好看。听着这话,父亲却是马上闭口,那弟弟却依仗着这父亲的这种称谓,拿亲情大义来压人,说我不当人子。我只静静的看着他表演,没说任何话,他反倒越说越起劲,就差破口大骂了。看着这小丑的表演,我除了不耐外却是无奈,我不再看他,又拿眼睛只直直的盯着父亲,仍旧是不开口说话。这下父亲怯了,看着那正表演着愤怒、痛心的儿子,扬手朝他脸上一个大嘴巴,却是把他打蒙了。住口后,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茫然地望向父亲,不知所措,他的靠山塌房了。父亲悻悻的带着他儿子往楼上去时,我临时叫住了他。看他有些变得欣喜的脸,我只说,我会让明宇送他们去驿站租车,只自此之后,今世最好是永不再见的,生恩我到时自会想法还他。话说的很生硬绝情,什么意思我想他多也是收到了的,只面孔有些扭曲,有些狰狞,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带着他儿子上楼去了。”
“这边事情一了,我就去木工房找到明宇,对他说要他稍晚送我父亲和弟弟回德安府的事,我不会再在那对父子面前露面,又叮嘱他一定要看着那父子租车出发后,务要弄清他们的去向。再回转,只不干涉。即使那父子不回德安,就算是在余斛另觅它地住下,也不用管它,只需把事情弄清楚就好。明宇显然知晓我是什么意思,只点头回应。我这才回了楼上书房,闭紧了房门,诸事不理,寻思着这回耳根清净。丸子又去医院上工,我除了教授那学生外,应该做点什么才好,也好打发一些时间,又不好使光阴虚度。从商、从政这些要是我哪怕曾经是有一点点这方面的想法的话,早就行动起来了,至少比之现在,让人看来我这就只是别人给赏口饭吃的瘪三西席,要是没人捧我的场,我或许就会马上没有饭吃了,更别提养家糊口的了。或要靠以前的积蓄,不济时变卖些家产维持生计;又或是就用丸子挣得的薪水,再从她娘家打些秋风来,也好过得相当体面的生活,小软饭吃的香喷喷的。我自是不太在意外人的眼光的,只是想自己能切切实实的做些事,做些自己喜欢做又算得上拿手的事才行,不是要给别人一个交代,而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能慰人慰己,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如果不开始想,不开始着手准备,不着手开始做,那什么事就都不能做,做不成,或者至多做不好,贻笑大方的,那自然不是我想要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同凡俗,我也不例外,一些世俗的功名心,我也是不缺的,也有些想着要流芳后世的心思。”
“晚餐叫用餐的时候,我才警醒,一出房门,就见到眉目含笑的丸子盈盈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猛然醒悟,这却是生平第一次太过入神,居然忘记出门去接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带着歉意,和丸子抱了抱,问她一天工作的情况是不是顺利,一边叙话,一边牵着她的手往楼下走。大家又在餐桌前聚齐,那对父子自是没有再见到了,只坐定后,明宇的空位仍在,问道东伯他们,只说明宇尚未归家,马车也还没有回。好险,差点误了事,幸亏今日丸子是坐的汽车,不然,就整个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却是我的疏漏了。用过餐后,我和丸子上楼,我问她那司机怎么回事。丸子讲道那司机是她父亲那边的人,说是已经来余斛好多年了,在余斛也有自己的住处,不过却不是在和那租界,具体哪里,她也没有细问,只要每日他方便来回就好。又说这人准备在家里训练个司机出来,以应付家里万一要有急事时,不致有车不能用,他会负责教好的,学起来虽说说不上太难,但主要是日常要多练才好,也算比较容易上手吧。丸子问我让谁来学这开车,我想了想,就说还是明宇吧,丸子说果然和她想到一块儿了。东哥倒是也能学,主要是东哥这边有东伯在,不适宜多出门在外的,他要是多在东伯他们身边的话对东伯他们也是更好的安慰,就连在这山上,东哥夫妇也是不忍和东伯他们分离的,即使自己的小家有些缺憾,也在所不惜的。明宇平日里参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比较多一点,又没什么其它的牵绊,心灵手巧的,想必很合适,这中间倒没有亲疏远近的分别。我把今天安排明宇的事和丸子讲了,丸子只是心疼的看着我,生怕我对这亲人间离别有所伤感,也没多说,只是知道我心里肯定是五味杂陈的。我们夫妇在书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快子时,才听到响动,知道是明宇回了家。明宇一到家其它的什么都顾不上,就匆匆过来寻我。明宇上楼的响动却是惊醒了姆妈,她出屋看时,就见我夫妇从书房中出来迎着明宇。我还没出声,丸子就当先问了明宇吃饭的问题,这是个很国人化的问题,看来丸子潜移默化的,受到环境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明宇只摇摇头。于是丸子招呼姆妈,她们一起下楼去给明宇准备晚餐去了。我和明宇进到书房坐定,明宇刚要开口讲话,我先示意他且不忙,给他斟了杯热茶,让他喝完茶再说也不迟。看着明宇喝茶,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当先说道:是不是那父子二人假意回乡,中途改道留在了余斛,甚至是在杨彦之的某一位朋友处借住?明宇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这是我预想当中的最坏的情况,我甚至预想过他们带着钱财招摇回乡的时候,被匪人劫财,不舍之余,被别人伤害的情形。我一时无言,明宇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开口问他可是丁大罩时,他终又是点了点头。”
“丁大罩此人是杨彦之的朋友之一,但他的档次品位明显要差的多,他是从他父亲一辈才发了迹的,到底底蕴不足,在商界、政界人脉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而是根本没有,更别说这种州际之外的了。他也就是靠着自己和杨彦之曾是同学,又是老乡,又不遗余力的往别人身边卖乖讨好的靠拢,才得以在他身边立足。所以这屡次的接触中,他表现的最积极,见到机会就上,没有机会的,制造些机会也会上,胆子野的很,说得好听点就是胆大妄为,心够黑,手够辣。他也不是不知其中的那些凶险,只是多次尝到些甜头,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近些时日来,能和一些以前仰望都望不到的贵人拉上些许的关系,做一些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的时候,胆气慢慢变得壮起来了。似是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把地球给撬起来一般。平日里,我基本上是不搭理他的,他也不敢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撺掇着和杨彦之他们同来,也只是认识罢了。只自那父子来后,臭味相投的家伙然寻臭而聚,又分别都得了些好处,都自以为找到了好大的一条捷径,却不知那些镜花水月,都是建立在别人根基之上的东西。别人能给你,自然也能给他人,既能给你,也能从你手中夺走,不但是那些,更有可能是你的全部。他们也不是不懂,只是视而不见,心瞎目盲而已,只需闭上眼睛,就觉得世界都发现不了自己。明宇见我久久没有说话,到底还是说了他送人的见闻,说是那父子假作往回乡路走,实则早早的就上了岔道,绕道到了丁大罩府上附近的一处院落,只叫了门后,就径直进去了的,显然不是头一次来。这地界却没在列强的租界上,却是国内一些外地人喜欢扎堆住的大闸门一带,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鱼龙混杂的,治安环境很乱,时不时的就有凶杀事件传出。明宇也是在见到丁大罩进了那父子所在的院落后,又等了些时辰才回转。他也想帮我看看,到底是有哪些人,在私下里撺掇那对父子,只是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任何其他第三个人来,而夜色也已经很晚了,料想不会再有其他人再来,这才回家来。”
“我们谈完,相对无言,只明宇喝着茶,这一路可是辛苦他了,显然是又渴又饿的。还好,过不多时,姆妈她们把吃食端上小厅来。我让姆妈和丸子先休息,自己陪着明宇吃饭。明宇吃的很香,只是吃完饭时间已经很晚了,再看明宇也累了,就让他把餐具送下楼后,自去休息罢了。我回了房,只丸子在等着我,一直不肯睡。我赶紧来到她身边,只上床之后对她说很晚了,即使有话也是要等明天再说的,丸子睡眼朦胧的点点头,终是在我的怀中沉沉睡去。我却有些睡不着,把他们当亲人看,显然是不成;当仇人,也是不值当的;当路人,恐怕不是成不成、值不值的问题了。自己所以为的这些个路人,和别人眼中的路人,差别可就大了,他们甚至还不如路人,一个普通路人的生死存亡一般也扰乱不了我的心。只是不值为他们付出太多的心力,终还是要釜底抽薪才好,也免得他们在外狐假虎威的。只要樱桃家不是有意纵容那父子就好,他们想寻人,只要不是那父子,总有大把人可用,没的伤了丸子的心就不值了。不但是他们不值,于我是更不值了,为了那些人,红脸白脸的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