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站在门口，对在堂屋看报纸的英敏说一个小时候后骑着自行车到菜市口门口的小店接自己，今天肯定要买好多菜，英敏问老爸呢？让老爸陪你去啊，我想去姐夫家看看，胡杨林昨天半夜到家，不知道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碧莲嗔怪英敏说：“就你能，人都回家了东西慢慢收拾嘛，急啥子急嘛？你们一个个的都指望不上，你老爸一天到晚坐茶馆你不知道啊！”看老太太又毛了，英敏笑起来说：“好好，我骑车送你去行吧？”

没想到碧莲头一甩说：“哪个要坐你的自行车嘛，坐的屁股疼。”说着提着菜筐子转身走了。英敏无奈的摇摇头，揉揉躺在自己腿上的小东西说：“就我们小东西最乖了啊。”

百无聊赖，英敏抱着小东西轻手轻脚的到了姨奶奶的屋子，看姨奶奶正在睡回笼觉，这么热的天，姨奶奶还把毛巾被裹得严严实实，看样子人老了确实怕冷不怕热。

英敏把小东西放进自己屋里的猫窝里，怜爱的抚摸着小东西说：“妈妈去接婆婆去了，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哦。”站起来打算离开，许是不愿意自己呆着，“小东西”喵喵的叫着，英敏又有些不忍心，蹲下来又慢慢的和小东西黏糊了一会儿。对英敏来说，喵皇小东西已经彻底俘虏了她的心，没有老公没有孩子，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东西都可遇不可求，自己陪着父母，小猫陪着自己，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补偿，起码自己不觉得孤单。

看时间不早了，英敏担心母亲着急，赶紧出门骑上自行车去接母亲。在路上碰见英杰和张扬说说笑笑的走在前面，李红梅亲热的挎着范红英走在两个男人后面，英敏知道他们是去家里吃饭，因为昨天去成都接胡杨林的车是张扬帮忙找的，是他一个做生意的朋友的私家车，碧莲感激张扬的帮助，叮嘱英杰一定要把张扬两口子请到家里吃个饭。英敏看见范红英有些慌张，挤出笑容，不知所以然的冲几个人茫然的打了个招呼，飞驰而去。

范红英回头看着英敏在风中翻飞的长发和娟秀的背影，由衷的赞叹说：“你小姑子真的好漂亮啊！”

李红梅翻了个白眼说：“能有多漂亮，都四十多了。”

范红英摇摇头说：“真没看出来她四十多，充其量三十岁。不过我发现左家的人都长得蛮好看的。。”

李红梅说：“嗳，对，英杰家的人都长优点，一个比一个漂亮，不过要说漂亮，我大姑子最漂亮，公认的。”

范红英问：“是双胞胎的妈妈吗？”

李红梅叹口气说：“是的，命苦哦，孩子一岁多就生病死了，红颜薄命啊，张扬最早以前不是在船运公司的职工医院吗，我大姑子也在那个医院当护士，是那个医院的院花。”

范红英心里“咯噔”一下，院花，是张扬喜欢的那个吗？对呀，英杰老是说自己只有几岁就认识了张扬，张扬比英杰大十几岁呢？如果不是姐姐怎么会认识张扬。范红英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张扬这么些年尽掺乎左家的事情，肯定是心里还惦记那个女孩啊。但是范红英转念一想，那个女孩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自己为什么要和死人吃醋，再说自己是个二婚，有什么立场去翻旧账。

看范红英半天不说话，李红梅说：“你看，他们家那两个双胞胎长得多好，跟明星差不多，个子几高啊。我家老太婆会说，说她女儿漂亮，所以外孙漂亮，不过这两孩子会长，要是像他爸就没那么好看了，起码个子不高。”

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到了左家，李红梅开了门，几个人在堂屋里的八仙桌边坐下，英杰看大家走的汗流，摁开电扇，拿起坐上泡好的一壶凉茶一人倒了一杯，一喝满口留香，回味甘甜，是茉莉花茶，里面还加了冰糖。英杰拿出象棋，要和张扬杀几盘。

范红英环顾这座房子，这个地段基本上是镇中心位置，平房、木质结构、堂屋有顶棚可以从梯子上去，英杰说顶棚从来没住过人，放些杂物。李红梅带范红英去参观屋子，范红英看见家里非常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堂屋有一台二十寸的电视，基本没有其他家电，看姨奶奶在睡觉，两个人没有进去，李红梅介绍说公公婆婆和姨奶奶一件屋子，中间隔了个大布帘子，方便说话和照顾，又带范红英去了英敏的屋子，说这间屋子是自己和英杰的婚房，现在英敏住，看见屋里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台录音机，几本幼教杂志、一把椅子，最抢眼的是墙角站着一台落地的穿衣镜，很大，李红梅说：“你看，这多爱臭美。搞这么大个镜子。”

写字台的玻璃板下压着很多照片，范红英坐下来，细细的看起来，在一张黑白的七寸照片上，她看见了张扬，上面有一行字：护送胡惠群老人去新疆留影，虽然上面有十几个人，但是范红英一眼认出了张扬，还凭直觉认出来那个扶着老太太的年轻姑娘就是英杰的姐姐。她指给李红梅看，李红梅说是的，范红英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李红梅说左英兰，范红英点点头复述着叫了一遍：左英兰，李红梅说英杰这一辈是英字辈。

李红梅打开英敏的抽屉给范红英看，一抽屉包装各异的口琴，范红英问：“她喜欢这个。”李红梅点点头说：“吹得可好听了，她们教育局每次汇演，她都上去吹口琴。”然后又拿起一本绘画本说：“你看，她画的。”

一本千姿百态，环肥燕瘦的古代仕女图呈现在范红英眼里，范红英惊叹不已：“你小姑子这么有才！”

李红梅苦笑了一声说：“有啥用啊，又没人要。”

正说着，一只小猫嗖的不知从那里钻出来，跳上写字台，对着李红梅和范红英弓着背喵喵的叫起来，范红英吓一跳，一下子站起来。李红梅一看小东西就来气，她不喜欢这些猫啊狗啊，觉得很脏，赶紧关好抽屉，拉着范红英去了堂屋。英杰说：“你又跑去英敏的屋里去了吧，听见猫在叫唤，她养的猫就跟狗差不多，护主。”

李红梅叽叽咕咕的说：“她那个猫很讨厌，一个屋里的人都认不到。”

张扬说：“动物其实和人一样啊，你要对它好，它就会加倍对你好，有感情。”并且问英杰：“英杰，你还记不记得甘医生啊？”

英杰脑海里立刻出现了甘医生的影像，说：“怎么不记得，你在灵犀的那些同事我哪个不认得。”

张扬接着又问：“甘医生后来捡了一条小狗狗，那条狗狗你还记得吗？”

英杰说：“记得啊。他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叫甜甜啊，甘医生的狗，甘甜甘甜，就叫甜甜啊

张扬叹口气感叹到：“甜甜真是条好狗啊，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懂事，不然那些年真的很难熬。”

说着红了眼圈，英杰看哥哥感叹，安慰说：“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张扬点点头不再说话。

范红英看着张扬，张扬五十五岁了，岁月似乎格外垂青这个男人，他儒雅大气、为人正派，浑身充满了学者的气质，一刹那范红英竟然有些迷茫，这真是自己的爱人吗？

四个人正说着，英敏和碧莲提着一大堆菜回来了，英杰赶紧上去帮忙，范红英也要帮忙，李红梅拦住了，说没事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碧莲也招呼红梅照顾好客人，叫红梅赶紧把刚买的苹果香蕉拿出来弄给张扬和小范吃。

碧莲没看见雨菲和小洋，问娃娃怎么没来，李红梅说今天范姐妹妹的女儿过生日，带去吃西餐了。她们三个差不多年纪，感情好，喜欢一起玩。

英敏似乎不爱说话，点点头笑笑就去了厨房。

不久，胡月明父子三人也打了个黄包车来了，看见其中一个儿子背着瘦弱的胡月明进了屋，另一个提着一大袋子礼品紧跟其后，张扬赶紧招呼着把靠背椅端给胡月明坐，两个男孩儿把父亲轻轻放下坐稳后，有礼貌的和大人们打完招呼，再拿起桌子上杯子，一饮而尽，动作极其相似。看孩子们浑身大汗，背上都是湿的，张扬看着心痛，很想拿条干毛巾亲自给儿子擦擦汗，但是自己没有立场，看英杰把风扇对着儿子们直接吹，赶紧制止，让英杰拿两条干毛巾给孩子把身上的汗擦一下，再吹风，要不对身体不好，李红梅也说英杰呆，大汗淋漓不能直接对风吹，严重了会中风瘫痪，遂麻利的取了两条干毛巾来，给两个孩子。

这顿饭对范红英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她一直不太清楚张扬和英杰家的关系，现在好像有些脉络，她想着改天去问问谭裴琳看看，她无法限制自己想去了解张扬的过去，好像只有把张扬前面的四十六年了解清楚了，自己才算真的是拥有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