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了地，我在地上滚了两滚，卸掉了包火扔我时的力道，再看胖子时，他已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边嘴不闲地叨念诅咒着秦威廉的八辈祖宗边揉着脑袋吸溜。

“胖子，没大事？”

“啥叫没大事，真他娘的没个眼色s，可摔死我喽。”

“嗳，你过来，让你看点东西。”

“啥啊？”

我拽住胖子往兵甬前一抵，胖子哀嚎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我操你李晓个挨千刀的，真他娘的晦气……晦气！”

“不琢磨疼了吧。”

我拽着胖子看的是兵甬其中的一个，这些兵甬不高，也就1米7左右，身上披着铠甲，头部已经沤得只剩下一点皮肉，几乎已经成了白骨。要说我为什么不怕，其实还是跑坟圈地里捉知了猴见多了。

我不但没害怕，一时间还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看过的诗：红粉佳人皆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

随着包火、秦威廉、陆枫琴三人先后跃了进来，胖子也壮起了胆，指着兵甬喝道：“吓死我了，等我百年之后咱俩单挑。”

陆枫琴抽出折扇，点了点那些兵甬：“曹爷，您要是单挑现在就挑，百年后您也见不到他们。”

“怎么？”

“您看啊。”陆枫琴拿折扇在兵甬身上敲了敲，传出了通通的响音，“听到没，被灌了东西。古人权贵为了保证自己死后有人守着尸体不被侵扰，常用这个。他们相信，人被封住了七窍八脉就能阻止灵魂离体，当然了，也就是说他们是被困在这些铠甲中直到死去，成了离不了体的鬼奴。”

胖子浑身都哆嗦了起来：“鬼？”

“我就这么一说，你也那么一听。他们被困在这之前啊，要剜眼、堵住后门。对陵寝里的一切，上面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不能吃食、不能多嘴、不能多舌，下面不能排泄，免得让这些污秽了陵寝风水。做这些都得是在这些人没死之前。你瞧瞧，看看有多少这样的兵甬。”

我也是被陆枫琴的一席话唬住了，又害怕又恶心。想起刚才还摸过那些兵甬，胃里就不自控地翻腾：“陆哥，你说的是真的？”

“嗯。”陆枫琴点了点头，仔细查看着这些兵甬，“怪了。这些兵甬至少应该是秦汉时期的陪葬，那些壁画却是明朝的，我本来是打算要进后晋桑维翰的衣冠冢……”陆枫琴似乎也有点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你们看这些兵甬身上的玄铠重甲，宋朝因为火枪的普及，兵士大多是穿镜甲，这墓明显就是在宋朝之前，秦汉之间。”

“陆哥你别急，咱们捋捋。”我踱着步，盘横良久，仔细想着这一路的细节，娓娓道来，“咱们先头进墓时候，你就是为了桑维翰而来。我们过了索道就被逼进了上层的洞口，而水轮中轴你推测应该还有个洞口，那个洞口才是通往桑维翰衣冠冢的。而上面这个洞口咱们原本见到的后晋的石雕，偶然又发现了明代帝王生平石刻。再之后咱们进了这个地方，底下的石龙证明这里确实就是明代无疑。不过咱们是在船上，你还记得咱们下索桥时有很多的溶洞吗？这里会不会也有很多的溶洞，而我们错过去了？或者还没到？”

陆枫琴思忖了一阵：“有理。我原以为这里是墓中有墓，后人建在了先人的墓上……或许还真是几个墓碰巧连在了一起。”

“又可能这不是巧合呢？”胖子插言道，“秦陵有磁石，到了明代还有磁石。秦始皇造了传国玉玺，桑维翰拿到了传国玉玺，明代是不是又有人找到了传国玉玺？那个壁画上的皇帝……你们想想，我对历史没啥感冒的地儿。”

“嘿，胖子，能耐啊！”胖子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我接着说道，“假若早先这里有个秦汉时期某个人的墓，当然，这人肯定不是帝王，龙气不对，帝王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之后呢，桑维翰又把衣冠冢葬在了这里。最后来了个明朝的皇帝，皇帝有本事劳民动土建造了这么个地方，之后……”

陆枫琴道：“壁画上描述的那个皇帝是朱祁镇，埋在明十三陵中的裕陵。肯定不是他。”

“朱祁镇……朱祁镇……”我左思右想，脑袋突然活络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在土木堡之变时被瓦剌撸走的皇帝。怪不得，怪不得那么耳熟。”我左右盘衡，脑子里转着那十副石雕，突然脑子里精光一闪，“不对，是朱祁钰，朱祁钰！”

陆枫琴疑惑地看着我，其他几人也被我这忽然间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朱祁钰没有被葬在明十三陵！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葬在明十三陵里的皇帝。十三陵，十三副石刻，对了，十三，是十三。那石雕刻的不是朱祁镇，是朱祁钰，朱祁钰啊！”我想起了一些旧事，连忙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我爹曾经跟我讲过，文革时，他还参与了平毁景泰陵，革命群众闹革命，挖倒帝王皇陵，决心和封建反动势力斗争到底……据说啊，朱祁钰的景泰陵就是个衣冠冢。”

陆枫琴点了点头：“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事儿，我听说过。那时候我才六七岁，不然我也有幸一观了。”他稍加思忖，补充道，“明英宗实录等许多文献资料中，朱祁钰的死亡都只用了寥寥几个字，比如郕王薨。明代宗朱祁钰死后，明英宗朱祁镇也只是以王礼下葬了他。有一说，明代宗朱祁钰是病死的也有一说，天顺八年的榜眼陆釴在病逸漫记中写道：景泰帝之崩，为宦者蒋安以帛勒死。明英宗不承认朱祁钰的皇帝身份，将其在天寿山修建的陵墓捣毁，以王礼将其葬在北京西郊的玉泉山，史称景泰陵。”

“那那些壁刻被藏在后晋刻雕之后就可以理解了。以朱祁钰的身份来解释这几副雕刻，意思就完全不同了。他记下了朱祁镇被俘，后又夺了皇位，之后他刻下修墓图，又在九满之数的那副石刻上给了朱祁镇一副满地尸骸、尸虫遍野的墓葬图。而第十副便是他化了肉身，有九条龙辅佐成仙。这才是第十副画的原意，踩在了朱祁镇生平的头上。这……太不可思议了。埋藏在地下，长埋千年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