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5章 初战告捷(1 / 2)一剑霜寒首页

此时大梁的西南驻军已经牢牢封锁住了草群山所有出口山脚下的村落亦被清空。黄武定禀道“末将在接到王爷密函后便火速改道前来定风城埋伏于山道两侧。前日午时叛党果不其然冒了头只可惜此处地势险峻双方短暂交战后我军只斩杀对方三百余人,另有俘虏二十名其余残部则是跟着雷三,又躲回了山中。”

季燕然看着地图“数量。”

黄武定答“约八千。”

八千个熟悉山地作战、穷凶极恶的歹徒,擅制暗器,还擅制蛊,散落在茫茫崇山峻岭间不算好对付。季燕然又问“芙儿的下落呢”

“也在山中。据俘虏供认雷三待她不薄,甚至还有个老妈子伺候着。”

“不到最后一刻,他应当不会动这张保命符。”季燕然吩咐“去找一些熟悉草群山的本地乡民来,越快越好。”

这座大山背靠定风城城中有许多靠山吃山的柴夫、猎户与郎中,都对地形极为熟悉。这十几人来到军营后被黄武定分别安排至不同的帐篷中,看着一张大地图仔细回忆一遍山中哪里有沟壑、哪里有溪流、哪里有悬崖,算是个费脑筋的烦心细致活,不过百姓倒都极为配合,一是因为酬劳丰厚,二则雷三残部在南下逃亡时,抢掠了不少沿途村落,更可恶的是,此等悍匪居然还敢自称是玄翼军旧人,实在该杀。

趁着众人还在绘制详细地图,季燕然又去了一趟操练场,其实就是草群山下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将士们列着整齐方队,正在两两对垒。负责操练的小统领名叫黄庆,土生土长的西南人,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威名赫赫的萧王殿下、战无不胜的大梁将军,心中自是激动“末将参见王爷”

“免礼吧。”季燕然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怎么脸色通红,是高热还没消退”

旁边有个不怎么知道礼数的糙汉老混子,闻言笑道“他这是见到王爷太激动了,不仅脸红,手心的汗也快滴到了地上。”

黄庆狠狠瞪了一眼那兵痞,呵令他继续回去操练,又继续结结巴巴道“末将久仰王爷威名,一直就以王爷为人生榜样,今日得见,心中自是激动,末将没得瘟疫。”

季燕然笑笑,边走边问“都久仰了些什么威名,说来听听。”

“是。”提到这个话题,黄庆立刻便兴奋起来,从萧王殿下第一次出征,跟随老将军大破敕儿营开始,到孤身冲锋破騩山,再到后来大大小小十几场战役,全部张口就来,说到激动时,更是声音嘶哑,看向季燕然的目光哟,情真意切得很。

周围其余几名边防兵,与黄庆关系不错的,此时也是哭笑不得,看不下去了。便在季燕然耳边小声道,王爷莫怪,阿庆平日里说起王爷时,也是这副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他是真心实意仰慕王爷的,并非贪图好前程来拍马屁。

黄庆继续道“我爹当年就是给玄翼军煮了几天饭,才知道原来男儿一入军营,便会脱胎换骨,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腿瘸当不了兵,便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看你年纪轻轻,便已当上副统领,也算没有辜负家人期待。”季燕然又问,“当年卢将军在西南时,你父亲是厨子”

“是。”黄庆道,“当时军中人手不够,所以征用了不少乡民,我爹烧得一手好菜,还给卢将军卤过野鸡。”

这句话说得颇为炫耀,周围人都听乐了,黄庆自己也笑,继续说着琐碎旧事。季燕然带着他,二人一道登上高处,看着远方山林深深,绵延不绝的绿意被金色霞光所笼,树影随风轻晃着,宁静平和。

季燕然突然问他“你怎么看待此番野马部族叛乱”

黄庆微微一愣,像是有所犹豫,只是还未开口说话,季燕然便又加上一句“本王要听真话。”

“是。”黄庆低头,“在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军中与民间多有传闻,说野马部族只是想为卢将军求一个真相,却遭到朝廷大肆追捕与屠杀,所以心中难免略有不平。”说完又赶忙补一句,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野马部族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有巨象之战,后又在滇花城作乱,逃亡时更抢掠了不少沿途村落,行径同当年玄翼军剿灭的那些悍匪一模一样,哪里来的颜面自称是卢将军旧部

他继续道“而且我听黄统领说,瘟疫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不过为免百姓恐慌,为免他们在知道真相后,因惧怕再被下毒而不敢正常饮食,只能委屈西南驻军,暂时担了这传播瘟疫的罪名。”季燕然道,“也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黄庆赶忙道,“而且现在瘟疫已被治住,再加上三旧部一路为非作歹,惹来民怨沸腾,百姓对我们的态度也好多了。”

季燕然点头“走吧,再随我到军营里看看。”

众将士此时已结束操练,正在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见到季燕然后,纷纷行礼,又笑着打趣两句黄庆,可见这位小统领,的确是以崇拜萧王殿下而出名。黄庆不好意思道“有时晚上睡不着,我便会讲王爷的勇猛事迹给他们听,连黄大统领也经常拿此事调侃,说要将我送到西北去,好加入黑蛟营。”

“西北黑蛟营也好,西南驻军也好,都是大梁的兵,并无区别。”季燕然笑笑,“先安心打完这一仗吧,为你的父母亲友,也为你的故乡。”

黄庆声音嘹亮“是”

而黄武定还在忙着对比绘制地图,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将数名柴夫、猎户与采药人的描绘整合到一起,绘出了一张详细的草群山地形图。

大战就定在翌日清晨,朝阳升起时。

季燕然和衣躺在木板床上,身上搭一条轻薄的雪白蚕丝云霞被自然是云门主塞进包袱中的。这本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条被子,又软和又轻便,于是靠在床上看书时裹着,躺在软塌上打盹时也裹着,时间久了,云霞被也被浸上一层茉莉淡香,在这紧绷如弓弦的深夜里,似一捧浅白色的花瓣,轻柔飘散在空气中。

除了云霞被,还有从王城带来的舒服枕头,桌上摆着日常惯用的茶具,茶叶也用小陶罐细心封存好,至于药丸,每一包上都写着服用时间,换洗里衣叠得整整齐齐。随行几名糙汉亲兵在替季燕然收拾包袱时,看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非常愧疚地想,我们照顾了这么多年王爷,本以为已经很细心周到了,可同云门主这无微不至的架势一比,才知道原来王爷在我们手中,一直算是遭到虐待。

就是自责,非常自责。

夜里的露水,于清晨时分被蒸腾成淡淡薄雾,鸟鸣婉转。

大军被分为三队,由三个方向,分别向深山挺进。季燕然亲率一万精兵,由中路出发,他身着轻便玄甲,腰佩龙吟长剑,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双目似寒夜辰星。身为大梁最年轻的大将军,季燕然身上属于皇室的那一部分气质,其实已经被冲得很淡了,更多则是常年浸淫沙场,由杀戮与鲜血浇灌出来的修罗煞气,这么一个人,哪怕只横刀跨马立于阵前,什么都不做,也足以令西北沙匪胆战心惊,而现在,西南深山中穷凶极恶的叛军与流寇,也很快就要遇到这位威名赫赫的萧王殿下了。

黄庆要比大军早一步出发,他绰号“山猴子”,擅长攀爬绝壁,所以此番便加入了探子营。按照地图来看,雷三叛军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应当是位于草群山偏北的白石坪,地势开阔,能打能退。为防止打草惊蛇,探子营并未走大路,而是攀着藤蔓自绝壁一路爬到最高处,往下一看,果不其然,林中人影攒动,看队伍与阵型,应当是已打探到了梁军的行动,正在为迎战做准备。

雷三将手中长刀擦得锃亮,目光沉沉。按照他先前所想,黄武定所率的西南驻军被瘟疫阻隔,而新调来的中原援军,习惯了平原作战,对西南的天气与地势皆不适应,短期内理应攻不破滇花城,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战对方也不知得了何人指点,如有神助,打得是势如破竹行云流水,竟逼得自己只剩仓惶南逃一条路,实在可恶至极。

下属道“季燕然的确不好对付。”

“只是侥幸罢了。”雷三嗤一声,“哪怕是当年的卢广原,也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方才打下清泉山,而草群山比起清泉山来,只会更加险峻难攻,就算”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声尖锐的呼哨便已刺破长空,信号弹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白影,下属惊呼一声“梁军打来了”

雷三猛然站起来“峡谷埋伏的人呢”

“回首领,梁军并未走南侧深峡,而是而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只知道前哨刚传回消息,说梁军从四面八方进了山,还没来得及整装完毕,夺命箭雨便已经倾盆而下了。

另一头,黄武定正喜道“王爷果真神机妙算,大军一路走来,竟没遇到一处陷阱机关。”

“多亏那几位乡民,先有他们的地图,我才能推出该走哪条路。”季燕然道,“雷三虽擅制暗器,但也是刚刚逃窜进山,定没有充分的时间在每一处山口布防,所以对我们来说,这场战役打得越快,赢面才会越大。”

有萧王殿下亲自督战,大梁的将士们自然士气高涨就算先前不高涨,在一路悄无声息,安然摸进叛军的老巢后,也不得不高涨了。众人暗自佩服季燕然的准确判断,也不知这从未打过西南林地战,却能准确摸清角旮旯一座荒山的本事,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而黄庆就更加得意了,一股热血燃上脑门,高高举起手中长矛,与面前叛军展开激战,颇有那么一丝丝受到偶像鼓舞,以一敌十的勇猛架势。

在梁军从天而降时,叛军其实已经有些慌了,但这群亡命徒毕竟久经风浪,又深知自己犯下的是谋逆重罪,若被俘虏,只有死路一条,便各个都瞪起一双猩红双目,额上青筋暴凸,如噬人凶兽一般扑了上来

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在这本该空寂的深谷中,激荡出重重翻涌巨浪。碧绿的草地被鲜血染红了,带着火星的流箭引燃草木,惊得鸟雀腾飞跃起,黑压压一片扑棱飞向远方。

定风城里的百姓纷纷仰起头,看着这万鸟齐飞的奇景,小娃娃们不懂事,都拍着手欢呼起来,却很快就被大人捂住嘴,抱着匆匆回家了。只剩街边晒太阳的老人,口中喃喃念着经文,惶惶为大梁军队祈福,他是亲身经历过几十年前,那动荡贫穷的艰苦年代的,何为民不聊生,何为尸横遍野,可千万别再重演一次啊。

黄武定剑指长天,怒吼道“杀”

大梁将士们呼喊震天地,似滔滔洪水般,涌向那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撮撮如荒野蓬草的流寇。战役打到这种程度,双方胜负其实已无悬念,黄庆单手提着两个人头,还欲再杀向第三人,身后却有一匹高头白马腾跃而过,以及一声熟悉的“跟我来。”

黄庆心头一喜,赶紧翻身上马,一溜烟跟上了季燕然。

雷三正骑着黑马,一路向山巅冲去。行至途中,马臀被人一箭射穿,吃痛嘶叫着向前栽倒。雷三就地一滚,随手抓起地上大布袋,往肩上一甩一扛,仅靠双腿竟也跑得如同疾风。黄庆收回弓箭,道“那是通往悬崖的路。”

“你从这条小路上山,在崖边找个地方埋伏好,配合我救人。”季燕然吩咐完后,便一甩马缰,继续追了上去。

草群山的山巅,终年雾气环绕,草莹绿花洁白,静谧时如瑰丽幻境,可现在却被淋淋漓漓的污血玷污了仙气。雷三手中拖着一名女子,自己退至悬崖边缘,粗喘着看着眼前人“你再敢前行一步,我便杀了她”

“好,我不动。”季燕然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芙儿像是被灌了药,垂着头昏昏沉沉,双足垂落在悬崖边,整个人摇摇欲坠。

雷三眼底写满仇恨与怨毒“只恨当初在玉丽城时,我未能下毒杀了你”

季燕然道“可我与阁下无冤无仇。”

雷三“呸”了一声,道,李家人都该死

李家人都该死,几乎每一个野马部族的俘虏,都要喊上这么一句话。云倚风甚至曾经觉得,鹧鸪是不是弄了个匾额挂在殿上,否则怎么跟个口号似的,如此深入人心

季燕然不紧不慢道“当年黑沙城一战,的确有许多真相未曾查明。”他一边说,一边往左侧踱了两步,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但恕本王直言,按照阁下的年纪,应当从未见过卢将军吧”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嘲讽,毕竟连面都没见过,仅听旁人描述,就头脑发热开始嚷嚷着该死与报仇雪恨,怎么听都有些二愣子。雷三果然上钩,瞪圆了眼睛怒视季燕然,留下左侧一大片视线盲区。季燕然手指微微一动,埋伏在林中的黄庆得到指令,似一只灵猿蹿出,半分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