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这位公子虽说黑衫着身,颇具英气,可在能道一声少侠的同时,更多揣测出的是个书生公子,毕竟长相清秀英俊,而身上也没看见有什么家伙事。青楼赌坊里的风尘女子,虽说也算见多识广,可圈子毕竟和整个天下都心生敬畏的圣地剑冢实在差过一大截,动不动就跟权贵名人打交道的剑冢弟子,又能有几人在她这种地方出入。就拿苏年自己来说,若不是此番下山任务所限,他肯定也不会来到这里。
在小倩诧异的同时,苏年心神也是一凝,而后淡笑问道:“先生好眼力,不知如何看出?”
老头嘿嘿一笑,双手撑在桌子上,颤颤巍巍起身,笑道:“老头我年轻的时候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这嘴啊,就是人家说的没个把门的。有一次跟弟兄几个喝酒吹牛,论及当地一颇具名气的剑客,我就说了些诸如名不副实的浑话,结果那位剑客刚巧经过酒楼外,听见这话就上来赏了我一剑。这不,到现在若是感觉到凌厉的剑气和刀气,或者风吹,这胸口啊,就疼痛的紧。”
苏年这才放下心来,原本以为这老头是个连自己都看不出一点痕迹的高手,没想到是年轻时落下病根的缘故,略作思索,当即试探道:“老先生若是信得过小子,可以试着按压腰间督脉穴一下。”
老头一愣之后,慢慢找到督脉穴的位置轻轻揉了起来,还没几下,突然感觉到常年会作痛的胸口突然一震,阵阵清凉轻松的感觉出现,剑气似乎消逝了一点,而后瞬间抬起头望向苏年,震惊道:“少侠,这是?”
苏年微微一笑,平静道:“我身上有剑,剑者纳气。一旁若有剑气或者刀气外漏,剑便会试探而后感触,最后吸纳。老先生日后可买上一柄质量上乘的剑常伴身边,而后按压腰间督脉穴令体内剑气四溢,日子久了,身上的剑气便会被慢慢抽走,这胸口作痛的毛病想必也就没事了。”
老头听着苏年的声音不断点头,到了最后,甚至是隐隐间有老泪纵横,待苏年说完后,老头拱起手,隔着柜台情绪激动,感怀道:“我与少侠素昧平生,竟然得少侠如此慷慨指点,实在无以为报,这一拜,不嫌弃老夫人微的话,还望少侠收下。”
话音落下,老头便作势要拜向苏年,不料被一股无形气机抬起,无法弯腰,在老头苦笑中,苏年平淡道:“对小子而言,不过几句话尔,不作数的。”
老头还不死心,道:“可老头我实在”
苏年眼神坚定,摇头道:“老先生莫要再说,我这次过来,还是办事要紧。不知我身上这块腰牌能当多少?”
说完之后,苏年便掏出一块黑玉令牌,上头的字迹却是被他拿出时,指尖用力抹掉了,自从吕钟昏迷后,这块亲传弟子令牌便一直留在了他的身上。
那老头见苏年其意已决,知晓身怀功夫的江湖人最不喜欢废话,于是不再提拜谢之事,只是心中存上了一番心思,想着一定要将少侠现在托付之事办好。
这老头在接过这块玉牌之后,入手冰凉,脑袋犹如被泼上一壶凉水,十分清醒,惊异间便定睛细细端详了起来,越看越觉得震惊,略作思索之后,抬头看着苏年,试探道:“可是大星海潮中极为罕见的黑云玉?”
苏年微微点头。
老头重重点头,严肃道:“老夫也算自持有几分眼力见。不敢说多,至少可换三千两纹银,在加上老夫手中的权限,就给少侠报上五千两,绝对不亏。”
苏年十分惊讶,此番下山李知衡不过就是给了百余两碎银,他便觉得多的用不完,日常花销外,除过赌坊花钱多,实在用不了几个钱。
这下子一旁的小倩看得是目瞪口呆,原本想这少年不过是个身上有些银子的小公子,应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听这老头的话,这玩意能值几千两?这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给眼前的黑衫少年做牛做马,哪怕是就如那晚周大官人一样将她狠狠鞭笞十数次都成。
出来混饭吃,靠卖肉为生的女子,可怜之处其实多为可恨。
苏年不再犹豫,最后问道:“此玉是否可以换回?”
老头赶忙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有些利息,按规矩来讲应该是日息一毛,便是您用一天,到时候得还回来一千一百两。不过老头子我实在受了少侠一个天大的人情,这利息钱我就当不知道,少侠尽管去用。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到,我实在没脸对少侠啊。”
苏年点头道:“那便谢过老先生,拿钱吧。”
老头望向渐行渐远的苏年两人,高声提醒道:“少侠啊,十赌九输,切记不敢沉迷其中,三楼水深,早趟出这浑水为好啊!”
黑衫挥了挥手。
直到现在,清清楚楚手捧着足足五千两银票凭证的倩倩仍然不敢想象,这一幕竟然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虽说这钱不是她的,可这许多的钱,她却从没有碰过,就算是日夜接活几十年估计也拿不到,于是此刻紧抓着银票的手掌除了细汗密布之外,也是紧张地颤抖起来。
三楼门口,整整十五道驻刀身影。
苏年掏出身上所有纹银凑够百两缴纳入楼钱之后,浑身上下便只剩倩倩紧握着的那五张典当来的千两银票。
不比二楼的吵闹热烈,三楼的空气显得十分干净清爽,若是在某些行家细微呼吸间凝神,定当能分辨的出,有股味道是上了年头龙骨沉香夹杂清神露烧制而成,这种论钱计量的高端物什,的确奢华尊贵至极,看来这一百两倒也不算花的太冤。
掀开门帘,再看,比二楼还大出一圈的三楼其中只有寥寥十张桌子,除过每桌前的庄家分牌之外,便只有不到十位身着华贵的客人分散于三两之间。
再向内看,中央高台之上,唯有一名男子身着大白袍,褐色长发梳成辫子放在肩后,丹凤眸子,左手持凤嘴紫砂壶,右手不断摩挲象牙玉雕,神色悠闲,眯着眼看着一桌桌赌局,此刻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于是立马转头,看向门口处的那名黑衫身影,而后仔细打量了起来。
双目对视,白衣男子最终投来一抹淡笑,苏年同样回之以淡笑,而后两人同时离开视线,转向别处。而此刻在两人心中同时响起的,却是是两道不同的声音。
“剑冢,苏年。”
“逍遥宗,蒋千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