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漫兮从绣品里抬起头来,望着屏风里的华心兮说:“四姐,你说谁这么大胆,敢在天子眼皮下动手?”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刺客光天白日之下刺杀了当朝皇子,随即遁形,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天子威信何在?这次京兆尹算倒霉了,就算大理寺查出刺客,黄籍也要脱层皮。
华心兮瞪了他一眼说:“不得妄议,你忘了母妃的教导了?”
高贵妃痛失爱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京中开始乱了,胞弟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万一被高贵妃听见怎么办?华心兮微微叹气,她若是出嫁了,谁来替她看着胞弟?
她摩挲着彩锦,心里划过一个念头,不由笑着朝华漫兮说:“贼人猖獗,行踪诡秘,九弟你明日到九王府去一趟,就说是我担心阿流安危,邀请阿流到宫中小住。”
华漫兮眼神微动,却是嬉皮笑脸地说:“你尽支使我跑路,我要到长公主那里告状。”
华心兮哈哈大笑,将一匹彩锦扔到他身上,两人又在殿中说了会话,华漫兮才起身告辞。
锦绣宫里一片惨淡,高贵妃回宫就发了高热。御医们在殿中折腾了大半日,深夜才得以脱身,皇城已闭,只得宿在太医院。几位御医一路讨论着病情,浑然未察觉石阶下站着的人。
华凌风的身影被石阶挡住,他脸色紧绷,大步朝锦绣宫走去。昨夜去了阴阳谷见师父,今日午后突然接到了母妃传信,才知道清风遇刺,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宫,却听说母妃病了。
该死!今日送行的人本该是他,清风是替他死的。幕后主使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是华珉,华瑜?还是华漫兮?他们几人看似心平气和,不争不抢,然而身在皇家,心思岂会单纯?
华凌风满心恼恨,今日若是他送行,未必会丧命于刺客之手,都怪他平日太过自负,低估了其他几人,他应该先下手为强。
华凌风沉着脸进了锦绣宫,屏退了宫女坐到高贵妃榻前,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他低声说:“母妃,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清风……是替我挡了那一剑。”
翌日,天上飘起了小雪,早朝如期而至。
华绍坐在金銮殿上,看着底下争吵的群臣发笑,“哼,这就是朕的良将功臣,朕命你们去抓刺客,你们却互相推诿,朕的俸禄是白给的吗?”
华绍大怒,狠狠将折子砸在了华珉身前,他冷冷地说:“你好好看看,京中是怎么议论的!”
华珉脸色涨红,有些无措地捡起了奏折,上面赫然写着:百姓私议,皆以为当查内贼,免扰京中生计。
他的脸色猛然惨白,“噗通!”华珉伏在大殿上说:“父皇明鉴,儿臣与六弟一向亲厚,此事令儿臣深感伤痛,还请父皇早日派人查清此案。”
他挺直了背,长跪不起。
华绍冷哼一声,看着百官说:“折狱详刑向来是大理寺负责,此案事关重大,郭敏中你可有把握查出贼人?”
郭敏中心头暗叹,皇上这是要将烫手山芋扔给他了。他迟疑着说:“皇上,贼人诡计多端,臣的大理寺仅有一卿二少,恐不足以追查贼人。臣常闻刑部尚书高大人正直机敏,斗胆请皇上派出高大人,下官从旁辅助,定能早日查出贼人踪迹!”
高咏忍不住心头暗骂,郭敏中这老狐狸,分明是不想独扛,竟拉他下水,谁不知高家乃是六皇子外家,他插手此案,若查出幕后主使是哪位皇子,少不得沾惹陷害的腥骚;若不想惹上流言,就得揭过此事。明知高家不会罢休还提议,郭敏中这是极度无耻!
夏决没有说话,郭敏中为人圆滑,可不像黄籍那样,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静立在百官右侧的裴战突然出列,手执笏板说:“皇上,臣以为郭大人所言极是,贼人凶恶,伏于官道,若不尽快抓捕,京郊恐成荒地。天子脚下,岂能任由贼人作乱。”
此言一出,百官的目光落到了裴战身上。向来矜贵自傲的裴国公竟然力推刑部尚书高咏去查案?
有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了,据传裴国公夫人喜爱出城拜佛,裴国公这是担心家中女眷的安危。
高咏眉头微挑,这是逼他下水了。他走上前说:“皇上,臣虽才疏学浅,也愿协助大理寺查案。”
既然让他来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正好打压京中气焰,邺北高家岂是好招惹的?
华绍心里划过一丝不喜,高家还是这样野心勃勃。他淡淡地开口说:“六皇子遇刺一案,就交由刑部尚书高咏和大理寺卿郭敏中共同查办,若需要帮助,其余各部不得推辞。”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神情激昂地叩拜。
华绍十分受用,点了点头说:“礼部即刻准备六皇子丧葬事宜,大殓之前六皇子遗体暂存在大理寺,以便查案。”
下了朝,华珉的腿已经僵了,刺骨的痛从脚踝处传来,夏决和孟涵扶着他起身,三人朝殿外走去。外间细雪更密了,华珉忍不住哆嗦,刮在身上的寒风更令人胆颤心惊了。
他从没想过父皇会疑心他,昨日母后提醒他时他还当是她多虑了。京中百姓都在猜测谁是主使,细想一下除了老八,老九,就剩他能与二皇子、六皇子相争。他苦笑了一下,这太子之位他不得不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