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y好像在一个很吵闹的环境里,陈默完全听不清她的回答,只听得她在大喊着什么,陈默捂着另一边的耳朵,不停地说道:“你慢点说!慢点说!”
这时ily的声音忽然一下清晰了,她大声地喊道:“我拿到了!陈默,我告诉你,我们拿到了!十年多次,每次六个月。”
陈默拿着电话呆呆地站着,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拿到了,终于拿到了,真他妈不容易啊。”他一下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软得像一块被捏过的橡皮泥,只想就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摊着,说什么也不想起来了。
陈默和ily坐在首都机场的3航站楼,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中旬,但北京的天气依然很热,两个人还都是一身夏装,陈默更是短裤旅游鞋,一件&&&&的白色恤衫,穿戴得很是清爽,lily说那边应该比这边凉一点,所以她穿了一条浅白色的破洞牛仔裤,一件川久保玲两颗爱心的白色女恤,两个人从身上的装束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是要好好走一趟的架势。
来上飞机的时间还早,陈默检查了一遍护照和钱包,就在陈默检查自己的护照的时候,ily上一秒还在慢条斯理地看着一本时装杂志,下一秒就开始翻着自己的包,嘴里吸着凉气小声道:“我的护照好像忘记放在包里了。”
陈默看着她逐渐紧张的表情,自己也紧张起来了,“我说,你确定自己带了吗?”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过的安检呢?”ily断然否定陈默的疑问,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不在包里,会在哪里呢?”
这时,ily的手机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面色一下凝重起来,对陈默道:“我得接一下这个电话,你帮我找找在不在我行李里。”说完,她就拿着电话走开了,留下陈默一个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她的随身小包和行李箱。
最后,陈默还是在行李箱的外面夹层里,找到她的护照的,估计是海关过安检的时候,她过完安检顺手塞进去后就忘了,陈默长舒了一口气,把她的护照放进她的随身小包。然后看见ily慢慢走了回来,一只手茫然地揪着裤子上的破洞,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情绪明显地低落了,眼圈似乎还有些微微的发红。
陈默看见她的样子,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ily冲着陈默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问道:“找到我的护照了?”
“找到了,在你的行李箱里。这是,谁的电话?”
ily看了他一眼,“是他的。”
“你男朋友?”
ily点点头。陈默也点点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如果,你和你男朋友,就是你说的那个问题,也许你回来的时候,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ily看着他,很坚定地慢慢地摇了一下头,“这个事情很复杂,你不知道的。”
陈默微微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复杂的人,没有复杂的事情,相信我,如果你坚持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结束一段感情,那对你和他,都不公平。”
ily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好像在慢慢玩味着他说的话,点点头道:“你写了这么多字,好像只有刚才那两句话,还算是有点水平。”
陈默笑着刚要反驳,突然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不由心里一紧,说道:“这回,该我接个电话了。”
他拿着电话走到大厅的一边,接通后说道:“方秋笛,我在机场。”
“你在机场?!你要干什么去?!下周就要复查了,你马上给我回来,都说过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去旅行的,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方秋笛在电话那端连珠炮般地厉声说道,声音里有着医生般的命令,也有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急好吗?你听我慢慢说,你是我的大夫,我的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一直在听你的,”陈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三个月前我第一次犯病,所有的检查我都做过了,结果是没问题,我当时没告诉你病情,是我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老天不会对我这么狠,”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没过二十天,我又一次犯病了,比上次更加严重,所以我找的你,你们的专家告诉我,我的检查全部正常,只是我的病找不到病因,我就只能靠着那些药控制着,也就是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钟,会摔倒在哪里,会在哪里失去意识,会变成,那个样子,”陈默的声音有些颤抖了,“换句话说,我这病,就是没法治。”
“你是大夫,你比我更清楚,我的病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我知道,我的发病,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也许不知道的哪一天,我也许就会忘记了一些事情,一些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就这么忘记了,真的就不想这么忘了。”
方秋笛在电话那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这次出去,也想着,就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就认了,我也只能认。不过,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我能找到我在加拿大的这个同学,那么我的一切,都会像自己期望的那样会变好,如果找不到,”陈默的话停住了。
“你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方秋笛在电话那边问道。
“如果找不到,就算是我到了那一天,我也想给现在的自己,留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陈默平静地说道。
方秋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不要想得这么悲观,你的药只要控制住病情,避免复发,就有可能不让它继续发展的。”她停顿了一下道:“既然你要走,药你都带上了吗?”
“你给我的都带上了,现在还没有问题。”
“一天两次,记得吃药,有任何问题都要给我电话,不要过于疲劳,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方秋笛叮嘱道。
“记住了。”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但是你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这对你的病没有好处,你睡的好吗?”
“不好。”陈默很平淡地说道。
“你要记住,我不管你和谁还是自己打了什么样的赌,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给我好好地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来复查,你答应我。”
“好的,方大夫,我答应你,谢谢。”
方秋笛在电话那头,似乎微笑了一下,“就知道你不是个听话的病人,打小就看出来了。”
陈默也笑笑,说道:“我也想不到最后你会当我的大夫,早知道那时候就和你搞好关系了,你现在对我的态度也许还能好点。”
方秋笛毫不留情地说道:“对你已经够客气的了,还想怎么样?”
陈默想接着再说两句话笑话,冲淡一下刚才让人难受的气氛,但却说不出来了。
这时,方秋笛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低声说道:“一路平安,自己保重。”说完,她就挂上了电话。
陈默也挂上电话,往回走去,ily看见他回来,挪了一下位置,然后看着他的脸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说道:“这个电话,对你,好像意义很重大啊。”
陈默坐下来,看着机场航站楼透明大玻璃窗外,不停起降的一架架飞机,此刻夕阳西下,彤红的太阳在薄暮之上,涂抹着最后一丝温暖的颜色。不时有一架飞机的身影,斜斜地穿过远处的田野,穿过夕阳,穿过天际。
他慢慢地回答道:“是啊,我们临行前的这个电话,都对我们意义重大。”
ily还想说什么,这时只听机场的广播里,传来呼叫登机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多伦多的032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24号登机口上飞机。
北京的天光,在暮色中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