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观音殿中藏着什么风雨,都丝毫不曾影响到普宁寺的繁荣和辉煌。
这一次拜访与从前几次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君青蓝也成了上香的女香客之一。跪在蒲团上,遥遥瞧着法相庄严的观音大士,她心中恍惚中生出几分荒唐感。
观音大士普度众生道法庄严,他能化身千万亿,度一切国土六道,能读一切苦厄,听一切世界声音,没有半分厌倦,不辞奔波毫无怨言,即便是眼泪也能化成二十一度母。正因为如此,方能修成正果,受到后世万民顶礼膜拜。
故而,往来的香客都是虔诚的,希望在他佛光普度之下,能达成最终的心愿。
若……这成了被世人利用的工具,来完成了某种罪恶而卑劣的交易,不知,诸佛菩萨该会多么痛心。
君青蓝在普宁寺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一切平静,走了一圈,瞧不出半分异常。未免叫人引起怀疑,她亦不曾去拜访道善,便出了山门。
阿茹因要替她准备膳食腾不出功夫来,便吩咐了春红春柳一同陪着她前去。那两个小丫鬟人虽然呆呆的,到底都是实在人,看顾君青蓝倒也周到细心,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双臂,寸步都不肯离开。
一切都井然有序,安全而妥帖。到了马车回铜锤胡同的约定时间,阿茹早早的便捧着个温度正好的手炉候在了门边,只等君青蓝下车,便塞进她手里去。
哪知等了半晌,早过了约定的时辰,还不见马车回来。阿茹并未回去,仍旧静静伫立在门口等着。初时尚还能淡然,渐渐等到手炉都已经冷透了却还不见人回来,阿茹的神色便彻底变了,再不能如方才一般平和。在门口来回踱步,走了三个圈终是忍耐不住,折返了身子,朝着胡同口走去。
好在走了没多久,便瞧见早上租来的马车飞快奔了来。阿茹朝那车夫招招手,示意他靠边停车,自己则走在窗下微笑着说道:“此处离着家里不远了,妹子不如下车来走走?多活动活动,对你身子有好处。”
等了半晌,却不闻答言,车上静的连半分动静也无。联想到之前的久久未归,阿茹心里莫名便咯噔了一声。再侧目去瞧,车夫抱着马鞭静坐一旁,脸色却是难以想象的晦涩,目光与她相碰时,分明瑟缩了一下。
阿茹深深吸了口气,眉头便不可遏制的颦了一颦。此般情景,她基本上已经能断定出了问题!
她快速走至车门边,一把掀开了帘子。车中只有春红春柳,两人被她吓了一跳,在她犀利的注视下,紧紧抱在了一起。两双大眼皆是惊惧,却如车夫一般,并不敢与她相接,只微微一碰便飞快侧开了去。
然而……
“君姑娘呢?”
阿茹吸了口气,为什么没有看到君青蓝?
车中半晌无声,春红春柳却嘤嘤哭了起来。起初还能维持着轻声细语,少倾便成了大雨倾盆。想要让她们开口,便越发的不可能了。
“不许哭!”阿茹皱眉,一声冷喝:“我问你们,君姑娘呢?!”
阿茹素来是个温柔和善的性子,说话总轻声细语,客客气气,谁也不曾瞧见她红过脸。今日骤然冷厉竟一下子便将人给惊着了。
春红春柳瞬间止住了哭声,虽眼中泪水滂沱,到底不敢放声。她们自打进了苗府,虽然做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事情,到底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加之主母和善,日子并不难过。
如今,乍然瞧见马车外阿茹冷若冰霜,眼底之中似藏着锋锐的杀气,瞬间就慌了手脚。她们长这么大,从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只觉手足无措。
“你们不要怕,将话说清楚。”
阿茹的声音再度和缓,一如既往的轻柔,带着几分安抚的诱哄:“快告诉我,君姑娘去了哪里?”
二人再抬头,车前的夫人已经再度如从前一般的和善。那瞬间的冷厉仿若慌乱中生出的幻象,她就像一道阳光,时刻都能叫人觉出周身的和暖。
春红春柳到底是心性单纯的小丫头,终被暖阳驱散了冰寒,渐渐放松下来。春红年纪稍大,咬了咬唇先开了口。
“君大人……不见了。”
阿茹唇瓣哆嗦了一下,半晌没能出声。她心中早有了不祥的预感,乍然听到了真相却始终还是……深觉震惊。
“我们已经去找过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春红春柳叽叽喳喳解释,阿茹却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她侧过身去瞧向缩在车辕一角的车夫:“她们说的……是真的么?”
车夫点头,嘴唇哆嗦着却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行了。”阿茹吸口气,半垂了眼眸。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现在谁都不用解释。还麻烦你将车马赶回到我家里去,之后便在院子里等我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三个谁都不许走,也不许触碰马车上任何的东西。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