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隐不知为何那压在心中的怒意顿时消去。
他看着少年走到他身旁并行,侧身看去肩膀瘦削白衣一束便显出风流名士的气势来。月色下的皮肤白皙如雪更好似有月华洗练美得惊人。
齐周灵跟着谢虚踏步而来对融司隐的脸色也罕见的期待许多。
不管怎么样,融司隐总是要比那些异邦人好许多的。
“去我院中。”融司隐低声道。
然而这声音并不算很克制至少后面的辛阿弥听了个十成十,脸色煞白。而融司隐又回头瞥了辛阿弥一眼说不上是轻鄙或厌恶,只是有些挑衅。
是的辛阿弥清晰地意识到了对方的挑衅这种宣示主权的方法让他更意味到了什么面色如亡者般难看。
融司隐这样一个武林正道魁首却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反倒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他和一个男人有断袖之情。
谢虚先前只是在辛阿弥面前才并未拒绝融司隐的话。但等走出偏僻院落,才垂眸问道:“不是去荔萧院吗?”
“有他在荔萧院不如我院中安全。”
谢虚反应过来那个他指的是“辛阿弥”,黑色的眼珠如同被水浸润过般清透,忽而便带上笑意:“我要不要先回去?只怕教人看见我从你院中走出,会觉得奇怪。”
“不会。”融司隐道,“你来。”
浓稠夜色像泼墨般浸染天空,只是一弯明月清亮将三人的身形映照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剪纸。
融司隐的院落处还点着灯烛,下人执灯忙碌穿行着,低垂的眼在脸上投射映出一片阴影来。
果真无人好奇探看,只在遇见融城主时才俯身行礼。
管事大致是以为他们要谈公务,让茶师沏了壶浓茶端上来。
茶香袅袅。
融司隐见到谢虚面前茶汤郁青,泛着苦涩清香的饮品,眉眼微垂,让人撤换了下去。
“你去看小厨房歇息了没有,让人去煮壶牛乳放雪花糖送上来,要是没人了,就将备着的凉点心送上来。”
管事得了吩咐,连忙下去催促人准备。
便是外出在外,融城主带着的人也十分精细,自然不可能有空厨房的情况。
煮得沸腾开的牛乳很快端了上来,膻味不重,那股细白的烟袅袅升起。
谢虚手中端着一杯热牛乳,齐周灵也被倒了一杯。
谢虚以为是融司隐细心,才特意换了合适齐周灵用的牛乳,却听融司隐对他道:“夜里喝浓茶不好,又没有什么要通宵达旦的事,你用完盏牛乳,才好入睡,明日我送你。”
谢虚抬眸:“被人看到要如何。”
对面的银发剑修道:“不如何。”
殷红的唇在淡白色牛乳上触了触,暖意将夜间那点凉意驱散。谢虚下意识舔掉唇边奶渍,望着融司隐道:“我每次觉得世人传言不错,融城主的确是那高岭之花的时候,你便又露出细心温和的一面,却是叫人看不透了。”
融司隐微微一顿,他看着谢虚,溢在唇边的话终是未开口。
若我这点温和,只对你呢?
齐周灵恰好的、没有任何恶意地打了声奶嗝。
一下接一下。
小孩平日闻不得腥膻的东西,也不常喝牛羊奶。不过这牛乳煮得没什么异味,方才在外面又有些紧张,这才一口气喝了干净结果控制不住地打了几个嗝,等发现谢虚和融司隐都在看他时,一下子便无所适从地红了脸。
融司隐:“”
他想说的话也被彻底打的烟消云散。
正事要紧。
融司隐瞥了齐周灵一眼,点了他的穴道止嗝。又让齐周灵去坐榻上,以盘坐之势运行小周天,他则封其穴位,以融雪功为其消融积淤内力。
融司隐一手教导的齐周灵,自然对其运行内力的经脉走向也一清二楚,略加疏导,以指封七十二处大穴,便寻出症结所在。融司隐神色微肃,因内力强悍外放至有形,连身旁温度都似泛出寒意。
这过程其实是十分无聊的,在旁人看来,融司隐只维持在一个姿势上并不动作。但谢虚半撑着头看着他,竟是饶有趣味,滑落的半截长袖露出他清瘦雪白的手腕,那双黑色如泼墨的眸子,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融司隐与齐周灵两人。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融司隐又被齐周灵探查过体内的暗疾小孩武功长进得太快,哪怕是利大于弊,也实在是留下不少不够圆融的微小隐患。齐周灵这时或是刚成年后或是不会觉得,但等他武功登峰造极时,却会使他再难寸进了。
好在他有融司隐指教。
这一过程并不痛苦。
或是说原本该是极为痛苦的过程,因为为其疏导的是融司隐这样的绝世高手,也变得十分轻易。
直到齐周灵的呼吸声趋近平稳,待融司隐收手之时,才察觉出两分不对劲。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