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为什么要苟延残喘?为什么不可以在一个极度浪漫的日子里,在那国亡的那一刻,相依相偎相拥着有尊严的死去?
娥儿、敏儿,你们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什么破皇帝,误了南唐的百姓、误了你们,还误了我自己。
敏儿,你等我,你不要走,你等等我。
我的呼唤敏儿听不懂,也可能她不想再懂,她走了。
赵光义面色铁青的看着敏儿决绝的离去,连一个仇恨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他,宦官和侍卫大气都不敢出的低沉着自己的脑袋,只有对皇权暴君的惧畏,还有我给他们展现的身临其境的惨状。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西楼上飞了下来,那是她跟了我后很久才被封后,嫁给我时的嫁衣,她一直珍藏的火红火红的嫁衣。
我想闭眼不看,闭不了那一片火红火红的红色直直的晃着我的眼。
赵光义愤怒的踢打着我,可一点都不痛。
我终于敢鄙视的笑他了,笑他终于也对我无可奈何,笑他机关算尽,现在却对我无可奈何!
谁都算不过天,谁都算不过天意。
一个宦官轻轻的对赵光义禀告着,赵光义又狠狠的踢了我一脚,终归是无可奈何的走了。
留下的两个小宦官,找来早就被吓得躲起来我府内的仆人,指使着他们叮叮咚咚的,草草掩埋了他们的主母我的敏儿,仅留下那一地的鲜血。
我无权生也无权死,疼痛无处不在的折磨着我,见血都会晕倒的我那么脆弱,现在却“亢奋”的活着,尽然连晕厥的权利都没有,只是品味着这道无人可以分享的“美食”。
那一个夜晚,我拥有着我娇艳的娥儿,还有闪着大眼睛痴情的敏儿。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是我曾经写给敏儿的,她脱了她三寸的金缕凤头鞋,欢悦的奔跑在漫天的花雨中,“皇帝姐夫,你来追我啊。”她嘻嘻的笑着,肆意的挑逗着我本就多情的躯体。
娥儿在弹唱着霓裳羽衣曲,敏儿和我在起舞着霓裳羽衣舞,祥云簇簇仙影飘飘,凤鸣龙飞,百鸟齐唱,万兽姗姗,多么幸福的我们。
就这样,我的俩个最爱我的女人,在霓裳羽衣舞曲中陪我经历着痛楚,直到毒性过去我能晕厥过去,然后又在毒发时陪着我撕裂的醒来,再陪着我死人一样的昏睡,再醒来再昏睡。
据说那一年京都的七夕,是历年来最恐怖的七夕,因为那几天的白天黑夜里,都充斥着比鬼哭狼嚎还恐怖的声音。
我仅有的仆人早跑了,被留守的那俩个小宦官,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吓跑的,希望赵光义不会怪罪给他们。
死的奢望我早就没有了,重重复复的痛楚已经麻木了我的感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幸运的不再醒来。
这一觉大概睡得久了点,我醒来居然只有饥饿,没了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痛楚,我全身轻盈,举手投足有说不出的快意。
在那个墙角的一堆土里,埋葬着我的敏儿。
“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我的敏儿,黄土下的你,还那么花容月貌吗?
我想挖她出来再抱抱她,可不敢见她被尘土污浊了的脸,被虫蚁咬嚼过滴着污水的皮囊,我终归是自私的,终归是懦弱的,终归是注定会辜负她们的无耻之徒。
给予她们的风花雪月,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男人风流时的浪漫,就如同女人倾国倾城的美貌,经不得死亡的沾染,我不过给了她们一个虚无可笑的幻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