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陈少阳可是京营的人,并不归大同府节制啊!”越俎代庖,本就是官场大忌,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徐颉有点搞不明白白玉京的底气到底何在。
“放心吧,咱家心里有数。”白玉京笑道,一点儿都不把徐颉的话放在心里,转身下了城墙,边走边道:“再去催催分守少监陈鹏,我再等他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他还不到,就让他不用来了。”
“是!”魏宝贵答应一声,飞步而去。
主官不在,分守太监不朝面儿,连个安排众人歇息的人都没有,好在白玉京带的人并不多,全都聚在守备府院子里,倒也并不显得拥挤。
守备府紧靠着北城墙,从城墙上下来,参将吴云峰陪着笑脸迎上前来,他已经在下边等了很久,一直想不明白这白公公远道而来,走了多半天的山路,不找地方歇着,反倒上城墙看的哪门子风景。
看风景就看风景吧,居然连个巴结的机会都不给,真是个怪人。
“恭顺候吴明德是你的父亲?”白玉京边走边问。
“回厂公,正是家严。”
“那怎么跑到紫荆关来了?”白玉京不过刚才问了徐颉一句,只知道吴云峰是吴明德的儿子,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之所以对他感兴趣,是因为白玉京对恭顺候记忆深刻,第一代吴什么诚来着时还是伯爵,两个儿子在土木堡之战当中双双战死,赠其国公称号,至于什么国公却记不清楚了。再然后其孙袭爵,降等恭顺候,直至明末,李自成攻破京城,朱由检煤山自缢,文武大臣跑的跑降的降,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都投降了大清,末代恭顺候却携全家一起自缢,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了,和第一代恭顺伯是蒙古人也不无关系。
吴云峰长的便有些蒙古人的特征,眼眶颇高且不必说了,尤其是褐色的眸子,汉人当中并不多见。
白玉京这一问显然问到了吴云峰的痛处,苦笑道:“末将是家父的长子嘛,替父从军,分属应当。”
白玉京注意到对方只说长子,却没说嫡长子,顿时便明白了吴云峰的意思,遂点头说道:“功劳都是自己挣出来的,令先祖当年不还是蒙古人嘛,最后还不是因军功授了伯爵?英雄不问出处,不要太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儿,只要真有本事,总有你发光的时候。”
这话说的熨帖,吴云峰十分受用,点点头道:“借厂公您老人家吉言吧,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争口气啊!”
“就是这个话,不争馒头争口气,咱家对贵祖上的事迹十分钦佩,希望你不要坠了他们的名声才好。”
这不是挺不错嘛!
白玉京一来就先斩了陈少阳,如今尸体还在关外晒着,吴云峰便觉得这年轻的厂公不定多么不近人情呢,尤其是不久前白玉京拒绝他陪护之后,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印象。
现在不一样了,几句熨帖的话下来,吴云峰如沐春风,顿时对白玉金的看法大为改观了起来,原本提着的心也便放松了下来。
说笑着回到守备府,刚在花厅坐定,便有一位身着蓝袍膝肘刺蟒的中年宦官小跑着到了门口,远远就跪伏于地,一连三个响头之后方才高声唱名拜见。
“进来罢!”白玉京的表情早已冷了下来,不咸不淡的问道:“为何这么久才过来?”
“厂公恕罪,卑职昨夜偶感风寒,实在怕把病气过给厂公,这才踌躇良久,还求厂公体谅。”陈鹏是御马监的少监,又是温祥的义子,底气还是有些的。他暗暗心想,总不能告诉你老子是在跟许昌乐的幕僚钱静文商议,又写了一封弹劾你随便插手军务的折子之后才来拜见你的吧?
嘉靖即位之后,虽然裁撤了各地的镇守太监,不过只是内地,却没动边镇镇守太监。
镇守都没动,分守啊监枪之类的中官自然就更没动了。
据说明朝各地派镇守自永乐年始,太宗皇帝得位不正,乃是抢的侄子朱允炆的皇位,这让一向讲究伦常的文人尤为不满,加之靖难太过顺利,甚至还没来的及培养出值得太宗皇帝信任的文武大员,为了巩固帝位,更让太宗信任的内官参政便成了必然。
发展到现在,不光九边重镇有镇守太监,雄关险隘,凡有守备者皆设分守太监或者少监。
陈鹏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实在不像什么“偶感风寒”的样子,白玉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良久,陈鹏终于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低下了脑袋。
白玉京这才冷笑着说道:“陈公公带病还来拜见咱家,真是给足了咱家面子啊,咱家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来来来,医道一途咱家也有些涉猎,过来,让咱家给你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