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自然不会去坐朱厚熜的御座,而是有人特意给她搬来了一把高背椅子,款款坐了,不咸不淡的说道:“皇帝辛苦了,你婶母倒是每日里来慈宁宫请安,有她陪着说话,本宫不闷。”
好一个婶母内阁已经退让,允许称呼兴献王夫妇为本生父母,可惜名号还没定下来,所以哪怕朱厚熜不愿意,她的母亲也只能称呼婶母。
朱厚熜面色微变,迅速低头,赔笑道:“母后母仪天下,婶母当得奉承……不知母后此来何事?派人招呼儿臣一声便是,此刻日头正烈,何必轻动玉趾呢?”
“不妨事,上了岁数,多活动着点儿也不错。本宫此来其实也没别的大事,一来几日不见,特意过来看看皇帝,二来么,听说白玉京在紫荆关斩了扬威营的坐营官陈少阳,想问问皇帝,可曾得了你的旨意?”
“太后娘娘问的好,微臣此次入宫,也是为此而来,也想问问陛下,他白玉京未经授权,凭什么就敢斩杀一营统帅?如此逾矩之事,他想造反不成?”王宪慨然接口,他不是继嗣派,不是为继嗣派张目,纯粹就是站在兵部尚书的立场上,对于白玉京这种行为十分的看不惯。
王宪话音刚落毛澄就站了出来,拱手躬身:“陛下,无旨诛杀大臣,实与谋反无异,此风万不可长,还求陛下召回白玉京严惩,以儆效尤!”说着跪倒在地,以头点地,静静等待。
蒋冕也站出来跪到毛澄的旁边,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见此情形,张鹤龄跟张延龄哥俩儿也站不住了,跟着跪倒,张鹤龄哭诉道:“还求陛下给老臣做主啊,陈少阳死的冤枉啊。”
“是啊陛下,少阳死的冤枉啊!”张延龄也抹了一把眼泪。
哥儿俩的眼泪说来就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杨廷和叹了口气,真是一对儿猪脑子啊。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也站出去给朱厚熜一点儿压力呢?
不等他做好决断,朱厚熜忽然发作了起来:“冤枉?临阵不前,护军不力,临阵脱逃,哪里冤枉他了?嗯?”
张鹤龄跟张延龄顿时怔住了,磕下头去,再不敢发出声音。
“再说了,”朱厚熜没坐御座,而是坐在张太后的下手,此刻长身而起,悠悠说道:“谁又告诉你们白玉京没有旨意了?临行之前,朕特意给了他一道密旨,叮嘱他一路查访民情军务,遇重大事情可以便意处理,此事司礼监有记档,对吧麦公公?”
麦福面无表情的站出来道:“太后娘娘,各位大人,确有此事,诸位若是不信,老奴可以派人去取……”
“不必了,既然有皇帝的密谕,那陈少阳死的确实不怨。”张太后面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好了,人也看过了,事儿也问了,你们议你们的,本宫去了。”
说着迈步就走,很快便出了大殿。
见此情形,张鹤龄哥儿俩忙也站了起来,告声罪,紧跟着出了大殿。
黄锦傻眼了,恨恨的看了麦福的背影一眼。
王宪蒋冕毛澄等人也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白玉京离京就离京,朱厚熜居然还给了他如此一道密旨。
你说不合规矩吧,人家白玉京本就是皇室家奴,奉命行事,一点儿错都没有,何况人家还有记档。
但你若说合规矩吧,瞧黄锦那脸色,显然也不知情,更别提得到内阁的首肯了,这纯粹就是玩儿人嘛。
得,陈少阳白死了。
一连五天许昌乐都没朝面儿,就连陈鹏也推说养病,再也没有出现。倒是钱静文代表许昌乐来看了白玉京几次,每一次都很客气,不光说了好多代替许昌乐道歉的话,还热情的邀请白玉京一起吃饭,一起出城玩耍。
白玉京来者不拒,随遇而安,显得一点儿都不着急。
他是众人的主心骨儿,众人虽也担心,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倒是妙清跟杨恒很坦然,每日里领着唐顺之跟魏宝贵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唐顺之和魏宝贵其实是不想跟着,架不住连白玉京都不愿意招惹妙清,便也只能替他分忧,勉为其难的去陪妙清那个女魔头以及杨恒这个纨绔大少疯玩了。
“老钱啊,忽然想了一首打油诗,不妨品评一二,听好了啊:我的家乡在易州,城南便有易水流。更有巍巍荆轲塔,英雄一去不回头。紫荆天堑山河易,金戈铁马梦中游。朝起云蒙观云海,暮宿双塔悦双眸。易州美景说不尽,但请君做几日游。
如何啊?”
白玉京手拿钓竿,笑眯眯的对钱静文说道。
钱静文正要夸赞几句,忽听身后城墙内一阵纷乱,有人高声叫道:“有圣旨到,速速去寻白公公和钱先生去迎接天使吧!”
不禁微笑起身:“看来今天这鱼是钓不成了,厂公,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出城迎接吧,让天使等久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