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慢了语速:“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可以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误,而不用自责一辈子。”
笑容浮现在男人的嘴角,如春暖花开般。
“我一直觉得,如果有机会,我应该是个合格的丈夫,温柔体贴善良大方之类的,但是对不起,我最后居然把这件事情搞砸了。真的好想再抱抱你,可我知道抱不到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我也知道,我等不到你了。”
说完,他笑着,凝望着镜头。
眼神胶着着,是思念,是感激,是依恋,是不舍。
他说:“你曾经给我念过一首诗,今天我也给你念一首吧。”
他手里捧着一张不知哪里抄来的诗歌,轻轻念起来: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念此际你已回到故乡的家居
想你在梳理头发或是整理湿了的外衣
而我风雨的归程还正长
你说,你真傻,多像那放风筝的孩子
本不该缚它又放它
风筝去了,留一线断了的错误
独木桥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广阔的草原了
红与白揉蓝与晚天,错得多美丽
这次我离开你,便不再见你了
念此际你已静静入睡
留我们未完的一切,留给这世界……”
他念完,把手里的信笺小心收好,对着镜头微笑:“也许这么念诗有点儿傻吧,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这,就是我的执念。”
视频播放结束。
电脑屏幕前,云衡呆呆地坐在那里傻笑,又像笑又像是要流泪,像疯癫了一样。
她望着屏幕,略显透明的眼睛里情绪千变万化,她低低地,喃喃着说:
“喜欢啊。”
我喜欢啊。
自此,我独自漂泊,不论顺逆,你一生保护那片无人区的心愿,我替你完成。
……
……
云衡开车在深夜的北京城转了几个小时,漫无目的,像是忘了回家的路。
深夜的风涌进车窗,荒芜,冰凉。
城市一片静谧,头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黑黑的天幕。
云衡默默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
她低下头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她极力透过车窗向远方眺望着,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可能听到的声音。
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那个人被押下警车,走完人生最后几步路。
面前是一个浅浅的土坑,那人跪下来,能感受到砂石磕在膝盖上的刺痛。
他脑后是子弹上膛的56式7.62毫米全自动步枪,法警们把手放在打开保险的54手枪上,静等着执法武警扣动扳机。
明知道自己听不到那一声枪响,云衡还是全神贯注地等候着。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不想听到那一声枪响。
凌晨两点三十分,无名被执行枪决,一枪毙命,没有痛苦。
从此以后,人世间种种,与他再无干系,好的、坏的、欠你的、欠我的,一笔勾销,一了百了。
……
……
‘游骑兵’中队的大校场上,一排排士兵整齐站立在那里。
今日是‘骑兵行动’行动的嘉奖以及黎数的陆军中校授勋仪式。
黎数穿着一件绿色的军装衬衣,肩上是黄金红底色的肩章,缀着两颗金星和两道竖杠,极其耀眼。
他体型孔武高大,容貌正气凛然,嘴唇刚毅而扎实,嘴角微微上扬,将一身的军服撑得威严又庄重。
授勋仪式结束,中队长朝黎数走过来。
队长胳膊夹着档案袋:“黎数,陪我出去一趟。”
黎数见他往吉普车那边走,问道:“干什么去?”
队长头也不回地说:“预备役部队来了些新人,有几个是混商圈儿的,跟我去瞧个热闹,听说还有好苗子。”
黎数无奈,跟他上了车,等到了预备役那边,三十多个预备役新队员正在军营里操练。
黎数随意扫了一眼,刚想打个马虎眼去别处坐会儿,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从预备役士兵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最先注意到那名士兵浓眉之下漆黑的眼睛,双眼黑而亮,他的皮肤偏小麦色,带着股野性,五官也棱廓分明。
那名预备役士兵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背脊笔直得像棵白杨,站在那里就有股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势。
士兵像是注意到目光,转过头,那双熟悉的眼睛回望向黎数。
黎数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你来了?”
“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