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抛下的那枚硬币，落在冰冷的地面，无人拾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脚步开始变得匆忙。喜欢了每天低着头走路。也习惯了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洗刷完毕往书包里塞个面包就背着书包咚咚咚下楼了。中午没有回家，有时在学校食堂吃，有时候和同学在外面吃。知道傍晚才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人走到车站等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在这条漫漫长路上踽踽独行，却始终看不到路的尽头。

书包里是刚刚发下来的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试卷。我知道它们又要花掉我一整夜的时间。搭乘的二路公共汽车还没有来。刚下过雨，街道潮湿，没有几个人，路边的卖东西的小贩，身影隐约可见。我无所事事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不知道它从哪里掉到这里来，这个城市总是戴着虚伪的面具，看得见的肮脏和老看不到的肮脏在城市的腹腔里被反复消化。

外面的人骂碧落“狐狸精”，说她脏，并不是像她的名字那样透彻，我不懂，我不承认碧落是那种意义上的女人，因为她才十七岁。十七岁！不少十七岁的女孩还在上学。只是她不上学了。她告诉我上学没有意思。坐在教室里她老是走神。她不觉得读书有什么好。她没有考上高中，这样她就不上学了。她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她，碧落说她也不认为她是女孩，因为她不像那些女孩那么傻。那些女孩根本就不知道她们自己，而她知道。她说，“我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要盯着我看，还知道他们先看我的脸，再看我的颈项，再看我的胸部，然后一直朝下看到脚，然后再顺着腿朝上看。没有婚过的男人看你的时候目光是热辣辣的像麻辣豆腐，而那种婚过的老男人看你的时候眼神荤得像萝卜炖肉。”

她说“你也认为我是那种女孩子吗？”

“没有”，我说。

然后她拉着我去玩碰碰车，去坐摩天轮，像个小女生，不，她才十七，也只是个小女生而已！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我知道这一刻她很快乐很快乐

她笑笑。她笑的时候，样子特别有魅力，很美。这不是最近的发现，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这样盯着她看。

她点燃一支烟，然后吸了一口递给我，我愣了一下，“怎么？试一下嘛”。她朝我说道。

我接过来，猛地吸了一口，说真的，很呛，然后咳了两声。

她哈哈大笑，拍着我说，你真傻。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我原来用无色的指甲油，当然是很便宜的那种。碧落说，暗红色的指甲油涂在指甲上手会显得特别漂亮很美也很媚。我凑过去看，然后她拉着我涂了暗红色的指甲油，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五岁，一点也不好看。

我说我真羡慕你，我望着她说。

“羡慕我？我更羡慕你叻！”然后揉揉头发，接着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你还羡慕我”

“那就让我做你的朋友吧！？”我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口了

她显然很惊讶，“你不害怕我？”

“不害怕”

“那好！”她像个孩子脸颊竟然泛起两片红晕。

那次之后，碧落就常常找我，偶尔让我陪她玩碰碰车，偶尔吃东西，只是她每次吃过都会去厕所把吃掉的食物呕出来，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说，会胖。说的很淡。

我不懂，也好像懂了些什么，大概这才符合碧落的性子吧，那么极端，又那么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