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要贫道讲,先要赦贫道无罪。”
“朕赦你无罪!”
袁天罡坐直了深吸口气,一面慢慢向外吐着气,一面整袍正冠。
收拾整齐,整个人斜向李渊,端坐着肃然开口说道;
“太上皇命早已绝。”
“啊!”除了李渊本人屋里的人同时惊叫出声。
袁天罡毫不动容,“帝王有气运扶保,故此不能以常理论之。
太上皇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却依然福泽深厚。
去妻则少月,亡子又除日。
太上皇问寿命,一个明字都丢光了,哪还有寿命可言。
贫道不敢说,只是因为太上皇借了个明字。”
说话间袁天罡微微偏头瞥了无媚娘一眼,带得李渊也向武媚娘看去。
“…….借来的寿命,超出了命定之数,茫茫然一片,就借着一点明光照亮,看不清,也算不出。”
李渊的眼猛然瞪大,涩声问道:“你说朕命已绝,当在何时?”
袁天罡神情肃穆,抬起手,手心向内,曲着四指,拇指在四指间飞快的掐算着,停了,皱着眉连着深呼吸数下,重新飞快的掐算。
再停下来时,闭着眼慢慢吁着气,突然睁开眼,神色肃然肯定的说道;“贞观六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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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风陪着师父立在湖边。
雨歇时的远山,青幽的如铁疑重,耸立在天地之间,空中有燕雀飞过,拣选枝头稍事停留,抖落翅膀上的水珠,又向远方飞去。
站在师父身后,正好能看见师父负在身后露在袍袖外的手指尖,止不住在颤抖。
熟悉师父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风格,对师父今天突兀莽撞的表现,李淳风除了后怕,也颇为不解。
“师父,外面凉,您昨夜也没休息,还是回屋休息休息。”
袁天罡胸口不停地起伏,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今日确实行险了,解释三个明字几乎将自己掏空,结果总算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道门实在输不起,计划已经启动,进了庄子才明白前期的准备因判断失误和实际情况差之千里。
不忍让道门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也不能让道门成了皇家眼里的跳梁小丑,一个笑话。
只能尽可能抓住眼前的机会,抢在看不出底细的太子殿下回庄子之前,拉拢太子身边有分量的人。
袁天罡说道;“屋里太憋闷,陪我走会。”
李淳风走在师父边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父给太上皇解卦,说的话太凶险了,您就不担心出错?惹怒了太上皇。”
袁天罡露齿一笑,轻轻摇着头,“为师解三个明字,唯独太上皇这个最轻松!
淳风还是太在意外物,被太上皇的名头吓的不轻吧?”
“哦!可是您解的前面两个字,言语模糊,没有具体明确点明何人何时何物,太上皇可被您明明白白说出了死期!”
和李淳风边散步边说着话,袁天罡不由自主抽搐的肢体逐渐平复下来,过后了说后话轻松,其实当时自己也是豁出去了,浑然忘我,竟然心如止水。
出了望南阁,心劲松懈,脚软的抬不起来,只好负手望山装深沉。
退位的皇帝也还是皇帝呀!口出成宪,诛杀个口出妄言的道士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抖抖袍袖,把双手都遮在了袍袖里,袁天罡含笑说道;“太上皇高坐人间高处,一言一行皆有迹可循,何况以往关乎太上皇发生过的事道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也就是今天记不起来具体是哪天了,这才只说是贞观六年七月。
贞观六年七月,太子带着张瑶娘已经西行,少了张瑶娘约束,大热天太上皇贪吃冷食伤了肠胃,一时间清白痢下,差点就宾天,可是把临时在皇庄主事的皇后娘娘折腾坏了,从哪以后皇后娘娘学着张瑶娘的办法,把太上皇吃喝管得严,太上皇再没有生过大病。
武德初始到现在,御医给太上皇诊疗的医案我每份都看过,要说太上皇没离开太极宫,呵呵!真就可能早就仙去喽。
深宫凄冷,人老心衰,还好酒贪欢,一条腿已踏进黄土。
哼哼,御医就敢写些阳虚,瘀寒、血脉不畅的医案,个个心如明镜,病根子牵扯皇家隐私,谁个敢直言相告。
也就是被太子接到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环境好,又有小辈承欢膝前,心境也好;再有个张瑶娘,行事霸道却心怀孝道,管住了他的嘴,饮食起居安排的合适。
现如今的太上皇这是枯木逢春发新枝,要是你仔细用心观瞧太上皇鬓边,就会发现白发的发根又变黑了。”
“哦!”李淳风仔细回想,还真的是也,太上皇李渊住进皇庄后,笑脸多了,一年比一年显年轻。越发的佩服师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另两个字又是怎么解出来的?”李淳风追问道。
袁天罡甩了甩衣袖,眯眼看着李淳风;“淳风,你的潜质如块璞玉,无奈你自己暴殄天物,不愿用脑子多想想。
为师为武媚娘和豫章殿下解另外两个明字,是为给道门添两份香火情,具体怎么个添法,方才情景淳风亲身经历,看也看见了,听也听的一清二楚,花点心思,自己慢慢琢磨。为师相信你总有开窍的一天。”
通向山边的小径上,师父袁天罡负手而行,气度雍容。
身后,李淳风亦步亦趋,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