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罗逃出忠武堂搜捕范围后,一路提心吊胆,生怕那不知名的高手追杀自己,直到回到铁匠铺将门锁好后,这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这时还是初春尚寒时候,燕罗打了桶冰凉的冷水,从头淋到尾,直到全身发烫,坐上铺子修习了好几遍的青丹吐纳法,这才平静下来。等燕罗回过神时候,这才突然发觉回来时候就不见陈天佑的身影,这回已经过了宵禁,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燕罗这挨了一夜几乎未曾合眼,直至第二日天亮鸡鸣,快到了自己去沈府上工时候,也不见陈天佑回来。他在屋内转悠了几十圈,将一十三柄獠牙匕首以及盘龙丝尽数装备上身,这才出门上工。
这些时日,江南商会落脚在荆州,沈府上下自然都忙活着招待,沈东生沈微漪也都成日不在府上。燕罗虽是内府仆人,但因为是个男子,所以不可跟随沈微漪出门,而他又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就是梁管家也不敢随意驱使。如此一来,他在沈府当中,倒是一片清闲,在阁楼顶上静坐了整日。
当夜下工,燕罗回到铁匠铺时,店门依旧紧锁,还是清晨离开时的模样,显然陈天佑并未回来。燕罗到并不担心陈天佑有何不测,毕竟这个老家伙是个狠辣角色,在庐州的时候也曾几日不见踪影。
可是接连几日,陈天佑还是没有回来,到第四日晚上的时候,燕罗终于有些乱了阵脚。范田广这桩生意中间穿插着忠武堂那可怖的高手,燕罗实在想不透其中利害关系,又没了陈天佑的指点,燕罗实在不敢胡乱动手。可眼见着还有两三日,江南商会就要启程回江南总部,若是再不动手,飘血楼规定的期限也就到头了。
第五日清早,燕罗照例上工,沈府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问了问看门的家丁,才知道江南商会已开始全队收拾粮草,准备三日后出发。沈东生与沈微漪自然是不需要成日伴在冯子劲旁边,昨夜便回了府上了。
沈府沈微漪的小楼院落中,丫鬟小玉早早地侍候在沈微漪的房门前,等着小姐起床吩咐。而燕罗心中装有他事,坐在墙角下的一块圆石上静默不语。
眼见着太阳攀升越来越高,快至正午十分,才听房内沈微漪道:“小玉,把东西放在门口,你去前堂听老爷吩咐吧。”丫鬟诺道,将沈微漪换洗的新衣衫放在门前,便赶去前堂了。
等丫鬟小玉走远了,院中又沉静下来,只有缓缓清风吹过院中花卉。
此刻,燕罗才回过神来,发觉今日沈微漪颇为反常。他正要起身,闺房内沈微漪也道:“陈庐州,你还在吗?”
燕罗心中暗骂自己,只不过昨日被忠武堂的高手惊吓一场,竟让自己如此心神乱荡。
沈微漪听到院内燕罗的声音,语气柔缓,轻声道:“进屋来吧。”
燕罗微微一震,毕竟是沈微漪闺房,岂能随便进出。沈微漪仿佛察觉他的顾虑,又道:“我又不在乎,你还怕些什么?”
燕罗总觉沈微漪今日极其反常,说话语气也与寻常飞扬跋扈的性子格格不入,心下担忧倒是多了几分,便推门进去。闺房内一缕胭脂水粉的清雅幽香萦绕不绝,窗上轻纱半掩,阳光透过缝隙洒入,身心惧醉,美不自胜。沈微漪未曾梳妆,长发披散齐腰,遮住半边脸颊,倚在木轩阁上,娇躯曼妙,轻纱薄衣,帘下阳光侵透,说不出的春意盎然。
她见燕罗进来,欲言又止,眼角滑落一滴眼泪,道:“你带我走吧……”
“啊?”燕罗微微错愕。
沈微漪忽的扑在他的怀中,轻轻道:“冯子劲此回回江南后,便要来准备好娶我过门了。”
燕罗脑中轰鸣,一时间竟不知是怒是悲,刺杀范田广的还没有底、又招惹上忠武堂的神秘高手,两件事本就让他焦头烂额心神不定,哪料又突然来了沈微漪这事。他大感头痛,不知所措,只是紧紧地抱着沈微漪。
沈微漪抬头望着燕罗神色飘忽,迟迟不肯回话,便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燕罗道:“这几天突然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应接不暇。”
沈微漪嗔道:“有什么事会比我还要重要吗?”
燕罗根从残君阁中,自幼便知刺客生意,绝不可为外人知道,这一日发生的事情,也不可告诉沈微漪。他面露难色,道:“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沈微漪眉头一皱,将燕罗推开,微微怒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没多久我就要嫁到江南商会去了,你到底有没有在乎我?!”
燕罗连忙解释道:“刺客的规矩,真的别为难我了。”
沈微漪面色一变,将燕罗狠狠推开,怒道:“滚!滚出去!以后别见我了!”
燕罗狼狈地从沈微漪房内逃出,刚踉跄跌下台阶,就听沈微漪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他蹲在地上不停地挠着头发,想要将脑中的一团乱麻给解开,可是心中越是焦急,这思绪就越难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就听小院外一人呼道:“陈庐州!在吗?”
燕罗循声望去,却见一人站在院门外,向里探望。此人乃是去年与燕罗一同进沈府做工的伙计,名叫刘明生,他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仆人,不能随意进出内府,他探头瞧见燕罗,连忙道:“陈庐州,有急事,快出来。”
燕罗眉头一皱,与他一同来府上做工的伙计,极少与他有什么交情,这莫名其妙突然跑到内府门口点名道姓找到自己,却是件怪事。
燕罗走近,才见刘明生仿佛忧心忡忡的神色,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明生道:“这几日,你可见到荣老哥了?”
燕罗错愕道:“荣长松?怎么了?他这几日都没来上工吗?”
刘明生一拍大腿,啊呀一声:“这就糟了,自从江南商会刚到荆州时候见了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人了。平日里关系好的伙计都问了个遍,都没见过他,我们想来想去,就还剩下你没问过了。”
燕罗眉头紧锁,问道:“你们没到荣老哥家去吗?”
刘明生道:“去了啊,可是家里好几日一直锁着门,好像他们一家都不见了。他已经连着四五日没上工了,梁管家现在正在大发雷霆,已经扣了荣老哥一个月的工钱了。”
燕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忽的弥漫开来。陈天佑这个老不死的好像也是江南商会来荆州的那一天突然消失的,莫不成二者间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