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听起来很不错,不过却要真像你所说的司马氏不能保其疆土时才有可能。”刘越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中等与下等比起来,既已脱了朝廷的掌控成了搏命之举,那未免就显得格局小了点吧。”
“司马氏必乱无疑!”张宾看了刘越一眼,淡然道:“否则治世之下,下等反是上等了。你既然嫌中等富贵格局太小,看来是想等着张某的上等富贵了。”张宾端起酒吸了一小半,将杯子夹在两掌间轻轻搓动着,缓缓道:“我这上等富贵,你可要听好了!”
“既在此间谋划,自然还需据千亩绵上而牧马,攫中阳介休以养士,此为起家之地,”张宾用手在石桌上轻轻敲打着说道:“自介休西出,塞绝两径,直取平阳。过龙门,入北地,掠关内,驻长安,奋蜀汉之余威,收汉中巴蜀之地以为羽翼。
至此,可遣一上将起平阳,收上党,陈兵太行以窥孟津;另遣一上将浮江东下,夺荆襄之地以逼巨阙;司马自领大军出潼关以临虎牢,如此,洛阳三险尽在掌中,一鼓可下!随后大饷士卒,传檄四方,天下州郡自会望风归顺,如此,则大业成矣!”
据平阳而下洛阳,这是刘渊的搞法;占长安而谋巴蜀,这是苻坚的作为。但张宾的这个战略总体来说比刘渊和苻坚的都要高明,他没有刘渊直下洛阳的急躁,也就消减了晋室渡江而走的决心;他举巴蜀之地而下荆、襄,如此一来,就算南方偏安,也将时刻面临腹心之处的严重威胁。
顶级谋士不愧为顶级谋士,纸上谈兵的功夫果然天下无敌!刘越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不过他被雨水浸湿的身子被风一吹,微微的凉意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孑然和单薄,他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对张宾的所谓上等富贵置评一个字,只是看着外面的大雨,淡淡地说道:“先生好意刘某心领了,富贵非我意,功名如浮云,刘越别无他图,安安稳稳做个官,能混到有脸回洛阳的刘家就足够了。”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刘越慢悠悠地吟诵了一首后世的《西江月》,转脸朝张宾轻声说道:“我现在这里有个参谋的位置,你想不想屈就一下?”
“这首诗听得让人气魄俱销。”张宾呆呆地坐在石桌旁,闭着眼沉默了半晌,长叹了口气,悠悠道:“张宾饱读经史,少有雄心,常对诸兄弟夸耀才比子房,只恨未遇汉高祖。可惜命运多舛,功名难就。早年曾任中丘王帐下都督,不得志,故而因病免官。病愈后,虽多方求仕,但豪门贵勋莫不视张某为下才,百言不能用其一二,整日文书案牍,四方奔走,事晋之心由此而竭。”
“后偶遇一邋遢老道,极善观星测命之法,他对我说,时下井宿内天狼暴涨,弧矢动摇,或主天下将乱,胡兵大起之象,于是说我以晋命将终,天命出于胡,力劝我往并州一行。于是我越冀并之高山,历经万险投于刘渊帐下。谁知刘渊看似雄主,实多忌惮,结果一计未用而强被驱逐,足见这天命攸归,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你一个小小的县主簿,中尉司马,自身尚且难主,却能许我一参谋之位,可见你的格局比左国城的大。”张宾一撩衣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掷杯笑道:“我也走累了,既你有收留之心,看在杏花烧的份上,张某就欣然应下了,权且在你这里混上一阵子吃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