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出声，把那个小丫鬟给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行礼，可是一抬头，傻眼了。

在看到这个小丫鬟的脸时，凉月也惊呆了。

“这这这？？”凉月指着她，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有些结巴道，“这怎么回事儿？她怎么，怎么长的和我差不多一样像？”

这个小丫鬟正是莺莺。

莺莺只敢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了。

她一直以来，被人教着模仿七公主凉月，所有人都说她学的像，本来就长了一张和七公主有六分相像的脸，再加上她的刻意模仿，便有八分相像。所有人都这样说，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久而久之，她甚至还产生了念头，认为自己足以以假乱真。

可今日，这幻觉便无情的破灭了。

见到了本尊，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原来云泥之别，就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凉准盯着莺莺看，并没有回答凉月的话。

“你，你来说！”凉月手一指，指着莺莺命令道，“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给我说实话！若是敢撒一句谎，决不轻饶你！”

莺莺吓得直接哭了起来。

“你哭什……”

凉月正想开口，却被凉准一把拉住了手，直接被拽着离开了花园。

凉准拉着她，一直进了房间里，这才松开她，一言不发的关上了门。

现在的凉月可谓是心情复杂，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下来，这太让人震惊了！

“凉准，凉准？”凉月喊他，“方才后花园里的那个小丫鬟，是不是就是那个醉香楼里的莺莺？她没死？也没失踪？而是被你给接到了府里，秘密保护起来了？”

在她的注视下，凉准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她为什么和我这么像？！她在故意模仿我？”凉月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惶恐起来，“这太可怕了，凉准，是她可怕，还是你可怕？她故意模仿我，是你的命令？”

“是。”凉准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为什么？”凉月无比惊讶的看着他，“你明明知道的，我很讨厌别人学我，那种被人刻意模仿的感觉太令人恐惧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知道。”凉准平静的有些异常，开口道，“想听解释吗？”

“废话，你赶快说啊！”凉月简直有些抓狂了。

“她叫莺莺，原来是醉香楼里的花魁，一直蒙面示人，偶然一次，我看到了她的脸。她和你长的确实有几分相像，我便留意着她，给她赎了身，做了她的主子。那时候，咱们红枫还在和平岳国一直较量着，僵持不下。那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两国之间必定会握手言和，结盟，和亲，再正常不过。我希望两国和平，不再有战事发生。可又不希望两国靠着和亲来结盟，因为我很怕，怕你作为公主，要背负起那个沉重的责任来，我怕你会离开我。”凉准的声音始终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凉月站在那里，神色怔愣。

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我便开始筹划，叫人教她学习你，模仿你，甚至连身形我都要她同你一模一样。因为我想，若是有朝一日，皇伯伯真的要你去和亲，远嫁他国，无论是嫁给谁，我都不会同意。与其痛苦的失去你，倒不如放手一搏，培养一个你的替身出来，让她以假乱真，到时候代替你去和亲，盖头一盖，谁都看不出破绽来。就算是出了意外，她的脸也可以以假乱真，易容术加上变声丸，到时候她就是一个完美的替身。而你，小七，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之前我故意醉酒，故意喊着莺莺的名字，其实是为了迷惑苏逸，可没想到，你也听到了，误会我，同我吵架，生气，不理我。可是那些都没关系，我甚至还认为，那都是你在乎我，所以才会生气。醉香楼一事，你大概也猜到了，或者苏逸早已经告诉你了，是，完全就是我在自导自演，暗中把控着一切，给人们造成一种假象，本想着可以混淆视线，借此迷惑苏逸，可没想到，他的狡诈超乎我的想象，无论我做什么，有什么举动，他都能猜出我的意图，呵……不愧是黑心黑肝的狡猾狐狸，他才是最黑的。”

凉月已经听傻了。

“你以为他苏逸就是好人了？呵，小七，你被他骗了，论心狠手辣，我不敌他万分之一。他甚至去派了人，去刺杀莺莺，为的就是破坏我的计划。为了不让我的计划成功，他去杀一个弱女子，你说狠不狠？”

凉准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凉月看，见她久久不说话，便自嘲的笑了起来。“呵呵，也是，如今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哪里会相信我说的这些话？是我魔怔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良久，良久。

凉月动了动，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问他：“你是说，让那个莺莺，代替我去和亲？”

“是。”

“从很久之前，你就开始为此筹划了？”

“是。”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凉准望着她，“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你，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感到心痛。小七，我喜欢你。”

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什、什么？”

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刚刚听到什么了？莫非她也魔怔了不成？

“我说，小七，我凉准，喜欢你。”

凉准站在她面前，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足有数十年的秘密。

“怎么会……”凉月的眼眶湿润了。

“小七，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便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爱你，护你，倾尽一生，让你幸福。”

凉准伸出手握住她的，用力握紧了，期待着她的回答。

凉月眼眶里的泪终于没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让莺莺替嫁？”凉月似乎是笑了一下，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她本就是一个无辜的人，因为长的有几分像我，便被人利用，被迫模仿成为另一个人，这对于她而言，难道就不残忍吗？”

凉月伸手擦掉眼泪，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凉准。“若现在不是苏逸，不是平岳国，而是别的国家，别的人来求和亲，若我不嫁，却让一个无辜的人代替我，被人识破了，她就是死路一条。我承认，凉准，我承认，当你说出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我是很感动，感动到哭。可这又怎样呢？身为一国公主，盛世时，需要我来锦上添花，乱世时，需要我来牺牲和亲。这是宿命，凉准，若已经发生不幸，我不会逃避，你知道的。”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凉准笑了一下，他知道，在她说出这番话后，他就已经输了。

“而且，凉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喜欢苏逸，或许现在只是喜欢他，但以后我会爱上他，像他爱我一样。如今他娶我，我很开心。”

凉月说完，转身离开。

将军府里仍旧是一片安静，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府里点上了灯，她走出房间，走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些路，来到府门前。

苏逸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等着她。

她曾经以为，将军府才是她的心仪归宿，可现在，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此时她身后是一片昏暗，而面前却是温暖的光明。

“你来了。”凉月走出去，牵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嗯，天黑了，接你回去。”

……

是夜，有人辗转难眠。

阿朵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正想问凉月需不需要点上安魂香，就听到她吩咐道：“阿朵，把灯点上吧。”

“好。”阿朵点上灯，拿针拨了拨，让火苗烧的更旺了一些。

“阿朵。”凉月唤她，拍了拍床边，“你过来坐，我们说说话。”

阿朵依言走过去坐下，看着凉月明显哭过的眼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都说说吧。现在不说，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阿朵应了一声：“是。公主，您若是心里有将军，为何不答应了他？”

“答应什么，让那个莺莺替嫁？”

阿朵点点头，觉得有些不忍心道，“阿朵总觉得，您是为了皇上才……才答应要嫁给苏逸的，将军如今好不容易才同您表明了心意，您明明是欢喜的，却还是拒绝了他，阿朵实在是不明白，您明明心里也有将军的，为何要……要伤了他的心呢？”

凉月忽然笑了笑，用手点了点阿朵的脑袋，笑骂道：“你倒是心里清楚得很，怎么，你不喜欢苏逸吗？不希望我嫁给他？”

“那倒不是。”阿朵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阿朵觉得，公主您要是心里有将军，不妨就试试，让莺莺替嫁，您和将军双宿双、飞，这样，您起码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难过的偷偷躲起来哭了吧？”

“傻阿朵，你以为我哭是为了这个？”凉月笑笑，对她道，“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了，让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我想着，自己安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可一安静下来，脑子里想的事情越多，心里却觉得越乱了起来。我哭不是因为别的，不是因为拒绝了凉准而难过，也不是因为要嫁到平岳国和亲而感到委屈，更不是因为不喜欢苏逸。相反，我很喜欢他，愿意为了他而嫁到平岳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清楚的知道，我嫁到平岳国之后，我和凉准，大概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之间会生疏起来，也可能在今夜之后，就会变得陌生，变得形同路人，甚至在无声无息中，我们之间的情谊，便会一刀两断了。可是我别无选择。”

阿朵默默的听着，没再说话。

“阿朵，你可有喜欢的人么？”凉月忽然问她。

阿朵摇头：“没有。本来是想有的，可是见到公主您这样，阿朵便觉得，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会叫人难过，会叫人痛苦，不是么？”

凉月笑着摸了摸阿朵的头发，笑道：“傻阿朵，等以后你遇到了那个对的人，便不会这样说了。”

阿朵却忽然问她：“公主，若是将军早一些开口，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凉月一愣，随即笑了一下，道：“谁知道呢，也许吧。”可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早一些晚一些，有时候一念之差而已，便早已注定了结局。

他晚了一步，而她也不想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