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只是普通的宴请,来的人甚至没有商界的名流,都只是程洝手底下的人。
周合和祝钥过去并没有要人招呼,两人在院子里逛了起来。这边的气氛是轻松的,院子里竟然有人支起了桌子玩起了牌和麻将来。和想象中的宴请完全不同。
祝钥一向都是热闹的,逛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看起了人玩起了牌来。她在这儿算是真正的客人,有人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让她和周合玩儿。
周合没玩儿,倒是祝钥推辞了一番之后坐了下去,兴高采烈的玩了起来。
周合在边儿上看了一会儿就没再看了,继续逛了起来。现在已看不出当初的荒凉,如果不是修整后还新鲜的痕迹,完全想象不到,现在热热闹闹的院子,曾经那么荒凉过。
周合站在石桌前,微微的有那么些的失神。过了没多大会儿,一个装着饮料的杯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周合这才回过神来。
旁边站着的是程洝,他应该是刚从外边儿回来,身上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在周合接过水杯之后也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破损得太严重,整体的面貌只恢复了四五分。原来这墙上有一幅山水画,是我爷爷临摹的。”
现在那面墙则是空了下来,什么都没有。
他大抵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这院子原本的面貌,带着周合四处走着,说着原来的院子和现在修葺过的区别。
当初一切的一切都早刻在了脑海里,哪怕再细小的细节他也仍记得。甚至连角落里养的花,以及花的颜色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神色间难掩的落寞。
周合在一旁听着,并不插嘴,只是偶尔点点头。程洝一一的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向了她,说道:“阿合,谢谢你能来。”
也谢谢她,愿意听他说这些。
周合没有说话儿,转移开了话题。
她逛了一圈挺累的,程洝原本是要带她到屋子里去休息的。她拒绝了,让他去忙他的,自己则是仍旧在院子里看着。
晚些时候周合竟然遇到了老曹。他胖了许多,比原来胖了一倍不止。周合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
难得见面,他见着周合是高兴的,和她打了招呼,说道:“周小姐你现在在虞城吗?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周合这下就说了句没有。问起了他来,才知道他也已经没有在虞城了。他去年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做过手术之后就没回虞城了,现在在京都这边,没有什么事儿做,所以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胖了那么多。
周合问起了他生什么病时,他并未说,只说现在已经没事了。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中,现比起手术后的那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
两人在角落里说着话,并没有人打扰。说了会儿琐碎的事儿后,老曹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周小姐,程先生和韩小姐,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程先生虽是和韩小姐订过婚,但从韩家退婚的那一刻起,两人就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合后来未见过韩馨,也未听过任何和韩馨有关的任何消息。当然,她自己也从来不会去想。
没想到老曹会提起来,她不由得怔了怔。
老曹继续叹着气,说道:“韩小姐在她父母出事儿的那段时间,因无法接受一直都在闹自杀。医生说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一直都有在服药,只是她隐藏得很好,并没有人发觉。”
她那时候闹自杀,一方面是完全无法接受。而另一方面,则是想逼着程洝妥协。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无论她是出于哪一种目的,程洝都是不能不管的。
也并非是因为还喜欢韩馨,或是想要旧情复燃。
无论是他还是韩馨都很清楚,年少两小无猜的感情,早已在程洝的父母出事,韩家随即提出退婚时消失殆尽。
他到现在还记得,程洝跪在雨中,求韩家不要退婚时的情景来。他一向都是骄傲的,为了请求韩青山不要退婚,在韩家门口足足的跪了六个小时。他向韩青山保证,他绝不会让韩馨跟着他吃苦,他会站起来,会倾尽所有的给韩馨他所能给的一切。
但他的保证没有任何用,他所感动的,不过就只有他自己。
在后来的很久之后,程洝才知道,韩青山所担心的,并不是他不能给韩馨幸福。他是认为,谢家已经倒下,而他,不过就是一颗弃子而已,哪里还能配得上韩馨。
韩氏夫妇铁了心的要退婚,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韩馨的身上。但用尽了尊严跪下六个小时,等来的也不过是韩馨泪眼朦胧的一句请他走,别让她为难。
她也许是对他有感情的,但在他最落魄时,她选择站姿了父母那边。
说到底,抛弃了谢这个姓氏,程洝于她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也许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终究不能让她站出来,与他同甘共苦。
也许在后来的时光里,韩馨曾后悔了。也为了这事儿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但从头到尾,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任何的资格后悔。
这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也再也回不去当初。
老曹说起来唏嘘不已,说道:“周小姐,程总和韩小姐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他会帮助韩馨,只不过是因为可怜而已。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馨自杀死去。
老曹会说这些,周合自然是知道他是想撮合两人的。但经过了那么多,当初年少时的执着早已烟消云散,做不到毫无芥蒂,又怎能再在一起?
周合回过神来,眼神穿过翠竹飘忽向远方,只是淡淡的笑笑,并未做任何的回应。
她和程洝,已经不合适。能做朋友,平心静气的一起坐着聊聊天,已是最好的结局。
老曹是知道周合的执拗的,暗暗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之间的心结,还得由着他们自己解开,他就算是再着急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并未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转移开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儿来。坐了许久,直到有人叫他,他这才离开。
周合独自一人坐着就发起了呆来,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韩馨的消息,她其实是想问问的,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她很清楚,她和程洝到了今天,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并不只是一个韩馨。
归根到底,都是不适合在一起。
祝钥爱热闹,在吃饭时和牌友在一起,竟然喝了几杯酒。她的酒量并不行,喝了酒之后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周合拿她半点儿办法也没有,还未吃完东西就将她哄着上了车。
没有叫代驾,周合刚发动了车子,后座上的祝钥突然就问道:“阿合,你和程先生分手,是因为那位韩小姐吗?”
她竟然知道这事儿,周合不由得怔了一下,看向了她。
祝钥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那会儿,那会儿,我听到你和那老头子说话了。”
两人竟然都未发现她。
周合伸手揉了揉眉心,并不打算回答这问题,让她坐好。发动了车子。
喝醉了酒的祝钥就是一好奇宝宝,见周合不说话直接就将头靠向了她,说道:“快说快说是不是。”
周合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再次提醒她坐正,说道:“不是。”
祝钥偏头看向了她,看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我觉得,觉得程先生对你挺好的呀。”
周合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说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合适。”
她的语气是平平静静的。
祝钥仍旧偏着头,想了想,说道:“不对,肯定是有事。要不然你们怎么会分手?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她说道额认真得很。和一醉鬼说不清的,周合这下就闭上了嘴,任由着她唠唠叨叨的猜测着。
祝钥的话多得很,脑子里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的。周合能敷衍则是敷衍,不能敷衍则是选择闭口不谈。
祝钥倒是并不难缠,念叨了好会儿,她突然抬头看向了周合,说道:“阿合,你姐姐的死,是不是一直都在怪程先生?”
周合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不由得愣了愣。她开着车并不敢分心,却又忍不住的恍惚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没有去回答祝钥的话,过了那么两三分钟,这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压抑了下来,祝钥大抵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这下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再后来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祝钥的酒意上来,靠着椅子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周合将车开进了他们家的小区,又打了电话让徐原宁下来接,这才坐在了车里发起了呆来。
徐原宁来得很快,没多时便过来了。周合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帮着将祝钥扶子他的背上背好,给他摁了电梯,这才独自走出了小区。
她整个人是有些恍恍惚惚的,原本是要在路边拦车的,她却没有拦。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就在一旁空着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一直就那么发着呆。
还是大年初一,街道上是热热闹闹的。她那么独自坐着孤孤单单的是引人注意的,过路的行人时不时的都将目光投向她,她却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一般,就那么坐着。过了好会儿,这才打起精神来起身去路边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