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闯只觉巨锤便如砸在铁块上一般,震得他双手发麻,锤头也被反弹跃过他头顶落在身后。
这一击带出一阵气浪,荡开了场中烟尘,只见烟尘之中渐渐显现一人,这人全身上下一身黑甲,阳光一照泛出满身乌光。
这黑甲厚重无比,全身上下被包裹死死的,只有眼睛处有一条细缝,黑甲之上刻着异兽怪鸟让人看来生出一股惧意。
胡师主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茶碗,口中自语道:“巨灵黑甲!他是从哪得到的!”
赵魁身着黑甲单膝跪地,一手横举一手扶膝。
场上中人都已明白,刚才赵魁以一臂挡下了徐闯全力一锤!
赵魁立起身来,身上黑甲哗啦哗啦直响,他身躯本来就高大,如今穿上一身黑甲更显魁梧,便如巨灵神一般。
赵魁伸手一指徐闯,示意他攻来。
徐闯见他如此形貌,心中已生退意,但如此多人在旁看着,他怎能退却?
徐闯一提巨锤,大喝一声,挥锤向他攻来。
赵魁右手握拳,看准巨锤方向用尽全力也是大喝一声。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徐闯拖着锤子连连后退。
场上中人均是满脸惊骇,竟然有人用拳头直对巨锤。
赵魁缓缓向徐闯走去,以右手拳击在左手掌上,边走边说:“你只有一把锤,而我手腿均是锤子。”
徐闯已退到场边,满脸惊骇地看着赵魁。
他从未见过有人不靠兵刃挡下他的巨锤。
他大喝一声,瞪着眼睛挥锤再次攻来。
赵魁右腿一抬,向着锤头用力踢去。
又是“嘭”地一声,场上之人无不以手覆耳。
徐闯巨锤脱手而出,砸破一边房壁。
徐闯怎么丢了锤子,身子纵便就跳进一旁房屋之中。
赵魁大步迈出向着房舍冲去,他也不管身前是廊柱墙壁,身子一冲而过,留下一地瓦砾。
还好一旁观看的人都会功夫,否则非得埋了几人不可。
赵魁一冲进去,围观之人又看不到他们二人身影了,只听屋内乒乒乓乓,一会儿房子倒了半边,一会儿墙壁塌了一角,墙壁这伸出个铁拳,一会儿那又抡出一个巨锤。
观看之人早已躲得远远的,生怕受二人牵连。
胡师主看着房屋墙壁一片一片倒下,溅起一地灰尘,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高声说道:“你们是比试呢还是拆房子呢,赶快出来打!”
过了片刻,徐闯嗖地一声持着铁锤飞了出来。
场上人均是一惊,刚才还是仪表堂堂的徐闯,此时已是脸上带血衣服破烂不堪。
他脚一沾地,提锤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只见赵魁自房屋之中慢慢走了出来,身上铠甲哐哐直响。
他也不防,也不攻,就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攻来的徐闯。
徐闯锤子用力砸了下来。
所有人都捂好了耳朵,等着惊天巨响,可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抬眼一看,只见赵魁右手前伸,手上竟握着徐闯锤头!
所有人均是心中一颤,赵魁站在那里便如一座巨山一般。
徐闯用力向后拉巨锤,可是拉了半晌也没拉回来,赵魁手上攥得死死的。
赵魁一瞪眼,手上用力一甩,将徐闯甩飞一边。
徐闯一头撞在墙上,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了下来。
赵魁手上还握着他的锤子,一手握着锤头一手握着锤柄,用力向膝盖上一折,这把长柄巨锤便被他折了个弯。
赵魁将锤子扔到一边,走到墙角提着徐闯后颈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便如提着一只小鸡一般。
“还打吗?”赵魁问道。
徐闯睁了睁肿胀的双眼,看了看身着黑甲的赵魁,摇了摇头虚弱说道:“你胜了。”
听到这三个字,花生一跺脚嘿了一声。
赵魁提着徐闯,将他交于一旁弟子手上,说道:“带去医治。”
然后大步走到花生身旁,将黑甲一抖便脱了下来,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了盔甲上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场内的陶谦谦。
一旁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老者佝偻着身躯,眯着眼睛盯着赵魁,鼻中哼了一声,口中喃喃道:“竟然将我巨灵黑甲给了这个人。”
胡师主意犹未尽,看着坐在地上的赵魁赞道:“这小子的功夫真是霸道威猛呐。”
门主竟然也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他性格粗,练不得精细的剑招,在金族前几年必然不会受重视,如果他练会熔金入体,再练好拳脚功夫,那前途不可限量。”
何师主心中疑惑,往日这些锻门最末,怎么如今看来都有过人之处。
其实他不知道,所有人都有长处短处,身形高大的人必然迅捷不足,身形瘦小的人肯定手脚敏捷,关键便在于知道自身长处是什么,然后将其展露出来。
赵魁胜后,场上就只剩下萧显和陶谦谦。
萧显见自己师弟均败下场来,脸上并无异色,依旧不紧不慢使着招。
看起来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但明眼人都知道,此时陶谦谦处于劣势。
萧显出招如行云流水一般,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在庭院信步。反观陶谦谦,眉头紧皱,双目紧紧盯着萧显,额上挂着汗珠,脚步已显凌乱。
胡师主捋了捋胡子,拿起茶碗轻轻呷了口茶,说道:“萧显这孩子就是太过懂礼,明明早就可以胜了,还如此谦让。”
两人又斗了片刻,萧显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比试这么久已经给够足面子了,可以结束了。
于是他手上一用力,剑招顿时急了起来,不再像刚才一般散散漫漫。
他这一快陶谦谦更加难以支撑了,出招越来越费力,握着剑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忽然萧显挥剑上斩,陶谦谦提剑斜防,但萧显这招只不过是虚招,招式未成便换招低剑横扫下盘。
陶谦谦招式用老,只能快步后退,不过她终究是慢了半拍,唰地一声,一块裙摆被削了下来。
陶谦谦一急,使尽全身力气唰唰两剑直刺,萧显见她剑刺来脸上表情不变,轻轻挥剑便将她剑招荡开。
“啪啪”两声,萧显将陶谦谦剑招防住,接着使出一招低身扫腿,紧接背剑后刺。
陶谦谦一挪脚步堪堪躲开了扫腿,但后刺之剑来的迅疾,陶谦谦身子后仰躲闪,脚步后撤不急一跤摔在了地上。
花生“哎”了一声,满脸焦急。
陶谦谦心想,如此下去必输无疑,不如便就使出万苦海的招式。
于是她一挺身便就站了起来,唰唰挽了个剑花,已换做万苦海剑招。
她持剑而上,招式飘逸,剑光闪现。
只见她挥斩斜削,不是刺萧显肩膀便是削他手臂。
萧显眼睛一亮,口中喝道:“好功夫!”接着剑招也是一变,以快剑与其对敌。
万苦海的剑招飘逸俊美,之所以如此便在于节奏舒缓,如悠扬琴声一般,而萧显的招式急且快,如大军对阵时的战鼓。
他的战鼓一响,陶谦谦的琴声反倒是乱了节奏。
本来舒缓的招式倒是显得凌乱不堪,陶谦谦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练了十天的招式果然还不能用来对敌。
一旁沈非摇了摇头,心想这套剑法不是这么用的。
陶谦谦招式越来越乱,根本没有还招,一直是在抵挡后退。
而萧显则是剑法轻盈步步紧逼。
陶谦谦额上满是汗珠,回身一看身后,已经快到场边,如此下去必会被他逼入角落。
就在她一分神之际,萧显一剑挥来,这招不仅快而且力道十足。
陶谦谦心中一惊,急忙出剑横挡,但她出剑慢了些,招式还未成型萧显的剑便已击来。
陶谦谦只觉一股巨力由剑上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向一旁飞去。
她飞出两丈远跌倒在场边。
一旁胡师主点了点头,对门主说道:“萧显这孩子真有两下子,快剑熟练重剑也可,最关键的是剑招又快又厉,真是名师出高徒呐。”
门主明知道他是在奉承,不过还是含笑点了点头。
陶谦谦摔倒场边只觉浑身上下如被摔散一般,看着远处凝立的萧显,心中知道胜的可能越来越渺茫。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苍老声音悠悠传入耳中。
这声音听起来微弱,却如在她脑中说话一般,句句听得无比清晰。
只听缓缓说道:“风来剑法,如同清风徐来寒夜观星,忌急宜缓。无论何时皆应内视本心,不必为他人剑光所扰,立于群鸥之中内心依旧孤潦,望群山而心中无木。金族剑法胜在虚招,风来剑法专克此技,勿观剑光,内视本心,寒夜舞剑,对墓含情……”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陶谦谦急忙回头寻找,发现身边并没有什么老者,远处只有一个佝偻的背影……
陶谦谦慢慢站了起来,深吸两口气,放松身体,口中自语道:“勿观剑光,内视本心,寒夜舞剑,对墓含情……”
一边念一边缓缓闭上眼睛,她想起那夜观月她与沈非分别后独自舞剑,那时舞起剑来顺畅非常,天地如同无物,而今日舞剑却是杂乱不堪,她心中知道今日如此皆因这里人声杂乱,她又时刻盯着萧显剑光,便就乱了节奏。
老者说金族剑法胜在虚招,而这风来剑法如同一阵微风,不管你枝叶如何摆动,微风依旧是微风。风依然那么吹,打破一切虚伪假象,返还最真实的结果。
“勿观剑光,内视本心,寒夜舞剑,对墓含情……”
陶谦谦直立场上,长剑一转割下一条裙摆,拿在手中轻轻系在眼上。
围观之人顿时哗然。
胡师主呵呵一笑,说道:“这陶谦谦也忒地托大,睁着眼睛都胜不了萧显,如今竟然蒙上眼睛。”
陶谦谦是何师主徒弟,一旁的何师主脸上一红,侧眼偷看门主,见门主正紧紧盯着陶谦谦。
陶谦谦蒙上眼睛并不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看不清剑,还能模糊看清人的外形。
她左腿弓立右腿后伸,右臂弯肘持剑,左手并做二指。
她睁眼看来,只见一旁亭中门主忽然消失了,胡师主、何师主也化作一团白雾渐渐散无,接着便是沈非、花生、赵魁以及周边观看的弟子。
他们一个一个消失了,就连对面而立的萧显也化作一团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