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卉轻轻揉了揉沐欣的手背道:“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容氏何等聪明之人,听出沐卉弦外之音,顿时松了一口气,确实,愤怒,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错的明明是那人,凭什么要给自己添堵。
“姐姐,那个女人身份当真那么了得吗?”沐欣问道。她年纪虽小,但在这圈子里浸淫久了,自然知晓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可以深交。
“她的身份了不了得,取决于那些人承不承认她,承认时,她是狐假虎威,不承认了,便是一文不值。”沐卉道:“将别人的光环强加到自己身上,一旦失去,就是一无所有,我们要靠的是自己的涵养,自己的底气。”
“说的好!”容氏面带笑容道:“虽为女人,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底气,底气和素养是自己修得的,不应该靠这人靠那人。今日她得罪了我们,不屑与她计较,他日冲撞了其他贵人,自有她好受的。”
“好孩子,今日害你受委屈了。”容氏亲昵的拍了拍沐卉的手,二哥二嫂能得此女,当真有幸。“如今天色已晚,你们爹爹们应该都回来了,我们先回去用膳,晚上让他们护航,带我们出来逛夜市。”
“太好了!”
“娘最棒!!”
两个小女孩欢呼道,刚才的不悦早抛却脑后。
转眼两日即过,这日一早,沐诚远同沐卉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北郊的房子里,忽闻门房来报,林家公子前来拜访。
“轩和来了?”沐诚远诧异道。
沐卉这才想起林轩和前日之言,没想到他真的过来帮忙了。
“怎的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如今寸光寸金,应多留些时间准备会试。”看到未来女婿这般看重女儿,沐诚远自是高兴的。
“越是临近考试,越该放松心情,劳逸结合。”林轩和谦然道:“且伯父不是外人,如今来了京城应多加走动。我母亲如今也过来了,我平日要上课,沐妹妹若是有空可多去同她说说话,她念了好几回了。”
“自是自然。”沐诚远应道。
行至门口,车厢里行李已装好,沐诚怀早派了长随张明将人妥贴送过去。沐欣沐铃两姐妹恋恋不舍的拉着沐卉的手,嚷着让她多住几日。
“得空我会多来看你们的。”沐卉道:“你们看我娘没来,我若也走了,就把我父亲一人留在北郊,那多孤独。”
沐铃懂事的点头道:“若是把爹爹丢家里,那是太可怜了。”
“那你要多来找我们玩。”沐欣再三吩咐道。
沐卉连连应是,方才被松开了手,行至马车前,林轩和亲自伸出手臂,让她搭着上车。
“妹妹这般受孩子们喜爱,日后必是贤妻良母。”就在两人靠近的一瞬间,林轩和靠近沐卉耳边,柔声道。
沐卉顿时又熏红了,咬唇瞪了他一眼,一上车便将窗帘放了下来,不再看他。
林轩和握拳抵唇,低声笑了一下,与沐诚远坐于马车辕头两侧。
一路通行无阻,行了近半个时辰,方到了北郊,富贵气象一洗而净。比起城内的拥挤,北郊显得有些空旷,风景宜人,一派清幽。难怪大多学子会选在这无喧嚣之处努力攻读。
一路行来多见开花结籽,秋意斑斓。
“此时正是桂花时节,味芬气馥,在此煮茶操琴,亦是雅处。”林轩和道。
“早在十数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遍地野草。”沐怀远道。“尤记得当年,卉儿方才三四岁,同她四叔就在这地里摘黄蒿野菜,当年买了这房,囊中羞涩,便是用这黄蒿来焖豆子。将煮好的豆子放在阴凉处,上头捂上黄蒿,直到豆子发酵出特别的香味,再拿到阳光下晒制。若是天气晴和,晒出的豆瓣酱便味道浓香。若是遇到阴雨天,一盆酱便毁了,不堪食。所以那时我越发了悟一个道理,万物当顺应天时,活着亦是如此。”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伯父言之有理。”想当年沐诚远也是惊才绝艳之人,能放下所有暂时退隐,确实是个有胸襟的,若换了自己求之不得,万万得不到自在二字。
沐卉在车厢内默默听着父亲谈起旧事,没想到从前还有过这事,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掀起窗帘,入眼之处果然青黄苍茫,秋风带走了花草的生命力,它们拼尽全力开花结籽,繁衍生息,这便是生命最伟大的交接。
“沐妹妹可有兴趣再重温旧事?”林轩和突然回过头,笑意盈盈对上沐卉的眼睛道。
沐卉愣了一下,正要放下窗帘,突然听到远远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喊,一抹娇小的身影一路奔了过来。
“四喜!”沐卉将莲子卷高,头探了出去,高兴的扬了扬手。
马车缓缓停住,只见一个年约九岁的小男孩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这位小兄弟是?”林轩和下了车,好奇道。
“哈哈,你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什么小兄弟,她是个女娃娃,正是三金的妹妹,与卉儿情同姐妹,平日闹着要穿男装,小儿脾气便随了她。”沐诚远道。
“见过老爷,见过姑娘。”司西缓过气来,拱手道。
“沐妹妹,小心。”林轩和上前,将要下车的沐卉扶了下来。
“这位是林公子,是我们家的贵客,日后要以礼相待。”沐诚远同司西道。
“是,老爷。”司西盯着林轩和托着沐卉的手,木着一张脸道:“见过林公子。”
不知为何,林轩和总感觉这个四喜对自己有股子淡淡的敌意,随即摇了摇头,道果真是小儿脾性,也正是遇到沐妹妹这般好脾性的主家,才能这样任性。
“爹爹,我同四喜慢慢走回去可好?”沐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对着沐诚远道。
宅子离这里不过百米,触眼可及,沐诚远便点了点头,又道:“轩和若有兴致,可一起走走,宅子已收拾好,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等用过午膳,再与张明一同回去。”
林轩和本来不好开这个口,沐诚远一提,立刻便应了,三作两步跟上沐卉,笑道:“沐妹妹,路不平坦,担心点走。”
突然两人中间挤进去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林轩和低头一看,正是那个女扮男装怪声怪气的四喜!
“姑娘,我来扶你。”司西牵住沐卉的手,朝着她天真浪漫的笑了:“这两日过得可好?你的床我铺好了,这两日阳光正好,晒得热乎乎的,躺着可舒服了。你不在,我都睡不着,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林轩和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这个四喜,给他的感觉实在古怪,就像…在争宠!
沐卉笑着点了点司西的头,道:“客人在呢。”
司西一听,唇角的笑意越浓,是呀,客人。
林轩和轻咳一声,道:“沐妹妹好像对孩子们格外喜爱,日后要多几个孩子,我教他们诗书,你教他们字画。”说完,含笑看着司西僵化的脸。
沐卉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拉着司西的手快步走了起来。林轩和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姑娘回来了!”正霖站在门口处,看到沐卉三人到来,打揖道。
“是,我要先回房了,待会饭做好了,帮我送过来即可。”沐卉道。
“是的姑娘。”说完,正霖招呼了林轩和入厅,司西则领着沐卉往房间方向走。
“沐妹妹,一路辛苦了,好好休息,来日再见。”林轩和恋恋不舍的看着沐卉仓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