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玩什么有趣的,林玉珍,你请了我又不等我,这就是书香门第的待客之道吗?”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询声回首,原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女子!
女子大多骨骼纤细,便是高挑些看着也有婀娜的姿态,然而眼前这女子身高近七尺,必寻常女子高出两个头,且皮肤较黑,五官英气,若非声音清亮,差点被误认为扮成女装的男子!
“宗姑娘来了!”林玉珍起身,笑道:“我在此恭候你多时,总算等到你了。”
“本该早点出门,被些琐事绊了一下,误了时辰,可是错过什么好玩的事了?”宗熹问道。
“这位是?”沐卉附耳问道。林玉珍对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待这女子倒是恭敬有加。
“她的来头可不小,她是鲁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她的姑父是元相国。此人平日甚是骄纵,寻常宴会都不敢请她的,今日却不知怎的,林姐姐竟将她请了过来。”沐欣同沐卉咬耳朵道。“且她这人最看不得娇娇弱弱的,你要格外小心。”
“我们正在玩流觞曲水。”林玉珍将规则讲了一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宗熹的注意力引导沐卉身上道:“这趟酒正落在沐姑娘跟前。”
沐卉择起酒杯,饮尽,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便借一借宗姑娘的灵气,画一幅画吧。”
“灵气?”宗熹挑眉道,她身边不乏恭维者,有夸她率真的、有夸她有见识的,但说灵气的,这还是第一个,这马屁拍得别开生面。“好啊,我还没见识过自己身上的灵气长什么样。可你要是引不出来灵气,就休怪我让你去河里清醒清新了。”
众人一听,纷纷打了个冷颤,暗道沐卉太过谄媚,这回马屁拍在马腿上,该如何收场。
“还请林姑娘为我寻来一点棉花同一根竹签,一脸盆水,外加几把扇子。”沐卉面色从容道。
池边众女面面相觑,皆不得其意,莫非是故弄玄虚,这些东西同灵气、作画风马牛不相及啊。
东西很快准备好,放在托盘上送了过来。
沐卉拿起竹签,将棉花捏成椭圆状,着在竹签上,便成了棉签。她走至宗熹跟前道:“如此,我便借一下宗姑娘的灵气来作画。”
众人不由得身体前倾,有的按捺不住好奇站了起来,走前几步观察。
沐卉用棉签在宗熹头上轻轻摩擦了几下,又用这只棉签蘸了一下墨水。
沾满墨汁的棉签头放在脸盆水面上,墨汁瞬间扩散,又快速收拢,好像绽放的娇花。
“哇,好神奇!”沐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法,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你看,这些墨水怎的浮在水面上,莫不是真有灵气?”女孩们惊讶的小声讨论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沐卉又重复的滴了十几滴墨水,墨汁随着水的流动渐渐扩散,如同有生命般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纹路。
就在此时,沐卉迅速拿起一张宣纸,平铺在水面上,如同所有灵气都被宣纸吸尽,墨汁的纹路全数印在了宣纸上。众人屏气凝神,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停留片刻,沐卉把宣纸撩起来,择起扇子将纸面风干。再看那宣纸之上,果然形成了一幅耐人寻味的画,似风云变色,似山峦迭起,这是笔所描绘不出来的风景,当真大气。
众女看看画,又看看宗熹,总觉得她们间有着什么联系,难道这就是灵气!
宗熹也是越看越喜欢,大手一挥,让侍女拿去装裱,送回鲁国公府。
众女们还在讨论这幅神奇的画,却没人敢搭问,倒是宗熹心情大好,和颜悦色道:“你带着这对玉兔捣药耳坠好生灵巧,这个款式我之前从未见过,是在哪里买的?”
众人这才留意到,沐卉虽衣着素净,身上戴着的首饰环佩缺无不精致,看着倒像舶来品,还真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我在城北开了家首饰店,闲暇时做着玩的,这便是我店里所出。”沐卉道。
“哎呀,可是那家一饰缘?”刑琴芳诧异道。
“正是那家。”沐卉回道。
“真是巧了。”刑琴芳拉过林玉珍,指着她头上的灵芝竹节纹银簪道:“这只玉簪也是我从你店里买的,你那里的首饰确实别出心裁。”
众女听了,纷纷打量,赞口不绝。
人的心态便是如此奇怪,若一开始沐卉提及自己开了首饰店,必会被这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香贵女们唾弃。然而此时她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她的店在她们眼中,倒成了不拘一格,独具匠心。
“下次我们去买首饰,可要打个折扣才行。”瞬间沐卉仿佛成了宴会的主角,众人有意无意都去搭上一句话。
沐卉不骄不躁的应对着,荣宠不惊,这倒让人更高看她一眼,当真起了结交之心。
“正好我姑母下个月生辰,我有意送她一套独一无二的首饰,倒是差人到你店里详谈。”宗熹道。
“那便多谢宗姑娘了。”沐卉谢道。
一时之间,大家也无心什么流觞曲水的雅事,皆谈论起衣服首饰,不知不觉已过时辰,便都起身告退。
回程路上,沐欣仍心有余悸,道:“鲁国公乃草莽出生,全家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匪气,便是姑娘家也是不好惹的,我曾听闻这宗三姑娘曾经拿鞭子,将她祖父身旁的姨娘脸给毁掉了呢,就这样,鲁国公还赞她不让须眉呢。没想到大姐姐你这么厉害,竟能撸顺了她的毛。”
沐卉忍俊不止:“你当她是母老虎呢,我倒觉得她性格挺率真。”这人同之前一起遇难的那位知县家的姑娘,张思颖,性格有几分相似呢,这种直心思的人相处起来比心思深沉的人要轻松得多。
“可不就是比老虎还厉害。”沐欣道:“宗氏同元氏乃姻亲,元相国的姑母是太妃,嫡亲的妹妹是贵妃,相国夫人无女,对她格外疼爱,出入皇宫都是带着她。她可是与三皇子青梅竹马长大的,便是宫中贵人也要给上几分颜面。”
沐卉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妹,还是名打听小能手。不过容老爷子历经三代,见多识广,有时无意在她面前提及也不为过。
“大姐姐,你那画,当真是借了她的灵气吗?你能不能也借借我的灵气,我想看看属于我的灵气的画,是长什么样的。”果然是孩子心性,不一会宗熹的事便忘在脑后,沐欣对灵气跃跃欲试。
“其实所谓沾灵气,就是头发上的发油。”沐卉笑道:“我也是灵机一动,你看素日里我们炒菜熬汤,油是不是都漂浮在水面上呢。所以沾了油的墨水很容易浮在水面上,随着水的流动,墨水会散开,形成不同纹路,再加上宣纸有很强的吸附能力,一张画便这样出来了。”
“原来如此。”沐欣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成日赞大姐姐聪慧,果不其然,这样的画法她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让沐卉介怀的是,并非宗熹,而是林玉珍。
凭她的直觉,林玉珍对她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她们明明没有交集,哪里来的敌意呢?幸好今日她阴差阳错的化解了为难,反而遇难成祥,把自己首饰铺的名头打了出去。
等等,这林玉珍之父,好像是林大哥的老师…“欣儿,林姑娘似乎已近二九年华,可曾听闻她今日好事将近?”
“林姐姐之前为她祖母守孝三年,上几个月才除了服。”沐欣道:“除了在家自办些宴会,没有见她出外行走,至于好事什么的就更未听闻了。”
沐卉蹙眉,若有所思,若真是她想的那样…林玉珍对她的敌意便说得通了。哎,都说红颜祸水,却不知蓝颜也可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