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既已决定先她个下马威，便不会再用这些不上台面的小伎俩，能指使下人这般做的，只有那个没脑子的陈阿娇。

香儿用手支撑着地面减小双腿受的力度，等待平阳公主将刘彻这个救兵找来。

日头偏西，春日里的傍晚还有些寒凉，只穿了两件单衣又一日没进食的香儿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

卫子夫到底是个寻常人，穿的这般单薄在寒风中跪了半日，若不是香儿在这个身体里，怕早就撑不住了。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香儿看着歪嘴太监扬了扬头，动了动被风吹干的唇瓣，声音有些沙哑：“公公，可是太皇太后宣我进屋了？”

歪嘴太监一甩手中拂尘，声音尖细：“既然都知道杂家出来是做什么的，卫夫人，请移步内室吧！”

抬着不断殷血的双腿挪进内室，香儿又跪下行了个标准的礼：“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你就是卫氏？”窦漪房声音威严中带着几分审视。

“是。”香儿低头顺眉回答。

“抬起头来。”

窦漪房这才真正打量着面前跪着的人，这个几乎让她的孙儿宠上天的人。

行礼的姿势很标准，发丝虽被风吹的有些散乱，却不显狼狈，亦压不住她通身淡然的气质，皮肤白皙，五官鲜明，尤其是那双眼，似两颗会发光的黑东珠，单看这气质和面貌，是个能让男人丢魂失魄的美人儿。

窦漪房目光下移，在看到香儿带着血的裤子时暗自吸了口冷气，眼神向身旁陈阿娇瞟了一下，其中缘由不问自明。窦漪房看着香儿的眼神带了些欣赏，能忍着这样的痛跪上一日，一日滴水未进，又没有半分怨言，不骄不躁，也丝毫不失分寸，这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若她的阿娇有她一半的沉稳性子，也不至于事事都需她上心了。只可惜......

若是寻常人家，凭着她的样貌和性子，定能和夫君举案齐眉，相伴终老。只可惜她入了宫，只可惜她的存在始终威胁了阿娇的地位。

收回心神，窦漪房看着香儿的目光带了些严厉，问：“哀家听闻皇后半个多月前去碧廊轩，非但没见到你人，更甚至连碧廊轩的大门都没踏进就被挡了回来。卫氏，可有此事？”

“太皇太后明鉴！”香儿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臣妾原本在出宫名单中，幸得黄天厚爱、皇上抬爱，才留在了宫里。皇上见臣妾好歹是宫里的半个主子，却没半个人伺候，便打发了好些人住进了碧廊轩。”

香儿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继续道：“皇上虽心疼臣妾，可臣妾本是一名歌女，身份低微，既使唤不惯下人，又不敢去差遣皇上的人。平日里，都是他们爱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妾身只顾安守一隅，从不出碧廊轩大门，不给皇上皇后和太皇太后惹事便罢了。皇后去碧廊轩被挡回来一事，或许有，可臣妾实在不知。”

香儿这些话未必都是真话，譬如她和卫子夫偶尔也会使唤宫女太监，譬如她已从嬷嬷嘴里知道了陈阿娇去碧廊轩被挡。但那又如何？即便窦漪房派人查探，她的话真真假假，也是万万分辨不出的。

窦漪房皱了皱眉。她也差人打听过，所知所得和香儿所说不差丝毫——她在碧廊轩是个忒安守本分的主儿。彘儿宠她或许是一时兴起，但她确实值得让彘儿一直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