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6.花笺(2 / 2)清霁素朝首页

苏家老太太除了那白玉步摇之外,也额外备了正式的贺礼,是一柄双蝠捧寿纹的翠玉如意,玉质温润,握在手上似有暖意。苏影儿祖父母苏斌与杨氏则是合赠了一只半人大小的红玉辟邪石像,得要三四个小厮合力才能抬起,辟邪乃是上古瑞兽,似狮而带翼,可以驱走不详邪秽,想来最近发生的事儿多,祖父母的意思定也是希望这红玉辟邪可以保佑自己。苏影儿的父亲苏毅则是送了一支极其精巧的赤金盘螭八宝钗,钗头镶着八种颜色不同的各色宝石,钗身盘螭,看上去极为华丽。苏家二爷苏殾夫妻则是赠送了一扇双头狮如意屏风,狮子为百兽之王,双头狮加如意的纹样则是代表万事如意的意思。除此之外,二夫人曾氏还专门单独送了一块纯金的长命富贵如意锁,苏影有些失笑,这位二婶神还把自己当小娃娃看,只是她也有些感动,这块如意锁,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曾氏对自己的祝福。霍家的贺礼则是一株约莫一尺高的银色珊瑚,摆在一方褐色陶瓷花盆里,盆底尽是白色珍珠。护国公府家送来了一套金累丝满宝鸾纹头面,大大小小竟有几十样,光是各式发梳就有十几柄。而德太妃的贺礼则是贵气十足,竟然是一顶镶金的琉璃点翠孔雀尾凤冠,整个凤冠极为华丽巨大,苏影稍稍试戴了一下,可是却差点没把脖子也压骨折,苏影叹口气,果然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除了这些让苏影印象极深的大件儿,苏家其他人和其他宾客也送来了各种贺礼,都是些寻常的首饰玩意儿,做工用料皆是上上等,可是苏影看的有些眼花,倒是没记住多少,倒是黄老先生竟也送了贺礼,是两本他老人家亲自手抄的孟子和孙子兵法,都是最经典的古时名书。最让苏影以外的是,今日来的两位王爷,竟也送了贺礼,他们名义上说是蹭了公主的东风,身份又无比尊贵,按理来说是不用备礼的,可这两位不仅备了礼,居然还是一人一件,苏影想想今儿景王替自己出头怼金语婷的场景,脸上有点发烧,强作镇定地让碧落将两位王爷的贺礼拿过来让她瞧瞧。

景王林昭送的是一对掐丝珐琅九桃小香炉,做工精致细巧放在桌上实在是小巧可爱。而瑞王林暄则是送了一只成色极好的蓝田紫玉手镯,镯上紫色里略带一点粉色,玉中还带着一丝丝洁白的云絮,触手生温。

苏影本是期待景王的礼物,可如今看到这粉嫩嫩的玉镯子却是喜欢的不行,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粉色的玉镯呢,重生之后,见到的也大都是和田白玉黄玉或者翡翠,而现在这个粉色的暖玉实在是可爱,苏影想了想,开心地把它套在了皓腕上,竟是再不舍得摘下来。

苏影本想让碧落将这些贺礼尽数收好,可命令刚下,苏影沉吟了一下,又让碧落专门将父亲送的八宝钗拿了出来。

苏影始终记得,苏影儿的父亲苏毅,在苏彤的妆奁里看到那枚本属于何氏的蝴蝶簪时的表情,那时候的苏毅,脸上虽然写满了难以置信和盛怒,而眼底,却有着抹不去的疼痛伤感。

如今手中的八宝钗也是极为精致,各种颜色的宝石闪着各异的光芒,钗身的盘螭连身上的纹路都细致如发。或许,自己的这位父亲,从来都没有忽略过苏影儿,只是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与这个女儿相处。苏影上一世,自小就没了父亲,只跟母亲相依为命,她的回忆里,从来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苏影想了想,起身到了走案前,挑了一张浣花信笺,提起笔,略微沉思了一下,在花笺下提了几行小字,随后折了起来,嘱咐丹枝去一趟苏毅书房松涛阁,一定要把信笺送到苏毅手中。

苏毅因为苏影儿的生辰,也一直都在前院接待客人,刚刚也才回到自己的书房,坐到案前,靠在自己的紫檀蟠螭雕花扶手椅上,有些疲累地叹口气,阖眼半瞬,随即又睁开眼,准备处理一下今日遗留的朝内工作。

过了一会儿,苏毅身边有人来报,说是苏影儿身边的丹枝来了。听说是苏影儿派的人来,苏毅皱了皱眉头,一直以来,他与这个小女儿基本没什么太多的交流,苏影儿也从来没有派人来过他的书房,想来定也是些什么要紧的事情,苏毅想着,便让人传了丹枝进来。

丹枝也很少来大老爷这边,现下也有点发虚,走路都比平时要慢些。进了书房,见大老爷苏毅在案前看公文,丹枝咽了咽口水,跪下行了礼,随即道:“老爷,三小姐亲命奴婢,一定要将这个送到老爷手上。”

苏毅看了看,是一张小小的折得整齐的小信笺,心底也是奇怪的不行,便道:“那便给我吧,今日你们家小姐也累了,嘱咐她早些休息。”

丹枝点头应了,便轻轻退出了书房,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苏毅的手有些发抖,这句话出自诗经中的一首诗,名叫蓼莪,大意是一个孝子无法在父母有生之年尽孝的感慨之语,其实,今日既是苏影儿的生辰,那便也是何氏的忌日。苏毅很少跟人提起此事,就连何家也很少会在这日为何氏做些什么。全世界就像忘了这个女人一般,在孩子们给女儿庆祝生辰的欢笑声里找寻不到一丝的悲戚。苏毅却常常乐景生悲,看着初夏生机勃勃的场景,总不禁想到自己的发妻。

苏毅想到这里,鼻头竟有些酸,看着苏影儿写来的花笺,苏影的字虽有女儿家的秀气,但却似乎还有着别人参不透的沧桑,这样的笔迹,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个近日刚刚十一岁的深闺女孩之手。苏毅手指摩挲着已干的字迹,想到了上两个月她被姐姐欺负,后来又被主母陷害,又想到了燕大夫和黄老先生今日每每遇见他,都对苏影儿赞不绝口。苏毅只觉得自己也实在让这个女儿承受了太多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母兮生她,何氏当年为了这个女儿,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又何曾有一日认认真真地做到父兮鞠她呢。生死由命,发妻的死,并不是自己这个幼女的错,而如今幼女神似发妻,又何尝不是自己妻子生命的延续与轮回呢?

天色已暗,一声惊雷响彻天际,初夏的第一场雷雨要来了。松涛阁中,一个男人呆呆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一张花笺,嘴里喃喃念道:“蓼蓼者莪,匪我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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