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的春天转瞬即至，秦岭的山沟、山脉一夜间满地冒出淡绿色，流经皇妃镇和沈家镇的泌河两侧一溜柳树也在不经意间抽出了新芽。

唐文采让算命先生看好日子、时辰，带着公文包和一个重要的文件柜正式搬进了秦山职业学院寒假装饰好的副书记室。第一次进到阔气的单间办公室感觉还是很惬意。唐文采先翻看了背后书橱里已摆放整齐的哲学、政治、党史、文献等新书，而后又认真擦了桌椅、书橱、电脑，打好洗手水。环顾四周一丝不乱，觉得面前应该摆放国旗。他给办公室打了电话，才舒了口气坐下来。

刚坐定，机械自动化院的团高官从开着的门走了进来。他犹如快递员，麻利给唐文采递上一封密封的信，也不说话，指了指函中夹的一张字条，转身就走。唐文采见内部的信纸也用订书钉扣得紧紧的，奇怪的看了一眼背影。这位团高官因和唐文采一起搞活动算比较熟的，这次却连句祝贺的话也没有。见他戴了深色眼镜拿了好几份材料，唐文采也没起身，更没客气挽留。

关好门，唐文采又摆弄了一番老板桌上的杂志，见一切停当，才仰坐在黑皮深椅中，用小刀剔开图钉。见上面用钢笔写道：

邀：请唐书记务必参与今晚会议。准备发言：学生联合会之必要。时间：晚上八点三十分。地点：南苑宾馆秦岭一号小会议室。切切！

下边没有署名。

唐文采又打开信件匆匆看了内容，无非是什么纲领、要求、纪律等。

唐文采不想写稿子，也不想发言，学生会不是有吗？都联合起来有什么用？有什么必要？唐文采见空旷的书记室也没什么事，就认真看了一下新元的对外网站。发现自己在网页上的照片太老气，急忙给刘武学传了一张脸色红润、带了领带、俯身指导学生学习的工作照。

下午，唐文采从秦院北门买了几盆吊篮，每个窗户上放了一盆，他觉得茶几上放个鱼缸也不错，就盘算着从哪里买。一会儿，办公室送来几份关于稳定、安全的文件，唐文采看了一眼标题，认真放进文件柜中。等了很久见也没什么电话，唐文采就溜溜达达去了信息院，却见综合办公室锁了门，他虽有钥匙却因搬离也不便开门，就慢腾腾转出南门提早回了家。

沈思卿还没回，岳母正在做饭。唐文采粗略问了一下可可丽丽的作业情况，站着吃了一点水果，就跟岳母说院里有个重要的会，晚上开，不知回来到几点，让大家别等。随后，唐文采转过宿舍区，一路步行，向秦山北麓山腰的南苑宾馆而去。

事情的大概是这样：秦矿职工艾万年因公司破产没有给自己合适安置，四处上访，却没得到一个单位的说法，就迁怒到秦山政府的各种细微问题上，最终成了上访钉子户。特别是在重大事件会议时，不是泌河的严重污染、秦山矿石的无序开采，就是某窗口部门的严重失职。这个老人，为了揭发万鑫胜利永华等各大化工厂废水废气废渣排放泄露问题，还专门到秦山技术学校学习了摄影摄像。刚开春，又是市省中央开重要会议，决策国家命运走向的时候。这时是上访的最好时节又是不能随便上访的。信访办苦口婆心说，大环境又不是秦山一个地区的事，难道临市职能部门没有问题，难道泌河上游没有污染？但，艾老已退休，秦矿也没有什么主人，谁能管理这种钉子户？秦山信访局怕艾万年关键时期影响秦山的形象，走访、慰问一番又不起作用，只好派秦矿社区的干部把艾老请到了南苑宾馆，算是软禁了起来。好话政策说了一箩筐，艾万年就是不听，待遇倒不提，说一定要给将来的文明秦山做点什么。干部当然忙，艾万年有空又跑，社区只好派了两个社会青年把老艾暂时看管了起来。

宾馆的服务生说，倔强的老艾和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发生了冲突，等她们听到喊，艾万年已从楼上跳了下去。看到的服务员还四处散布说，老人浑身是血印，早没了气。还有传言，这里原来已经关着个姓宫的，见死了人，吓得宾馆经理私自把人放了。

艾万年的夫人是机械自动化学院的副教授。听到消息受了严重打击，哭着闹着非让自动化学院给老艾讨个说法，最后竟闹到王书记那里。

秦山的空气、粉尘的确需要治理。就在秃顶岭宾馆的接待平台上，西面碎石机还在轰鸣，四周烟筒的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空气中散落的灰尘细细白白铺了薄薄的一层，唐文采刚擦的皮鞋走入会议室已失去了光亮。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总接连不断。泌河水给秦山广袤的麦地上冬天的水，没想到用过河水的麦苗枯黄好像要绝产的样子，大家都骂，不是牲畜都能喝了吗？职能部门也不解释，只调查情况就用了两个月，赔偿款不知哪年能兑现哩！接着是躲在深山里的一个土炼油操作不当起火引发爆炸，乱非的铁片又把永华化工的一个氯气罐打裂一个口子，氯气顺着秦山南苑宾馆的东麓下侧一直漫淌到皇妃镇的前面。所过之处，羊群，家畜，鸟，鼠死伤无数，人群在疏散中也因化工知识匮乏顺风跑有些死伤。还有，秦山原先的有色金属矿区住宅楼突然出现了塌陷，墙面犹如地震后的大地，这次还好，多亏秦山的石头硬，支撑住歪斜，但应急帐篷群众等了十几天还没到，一干人生气没办法又回了危楼。

皇妃镇、沈家镇两个一直顶牛的镇长实在没法阻止大家补偿、威胁的义愤填膺，只能暗中阻止。见有的家族甚至私自组织了民兵队，非要给秦岭里面的妖魔鬼怪点大的颜色看看，吓得镇长也不敢随便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