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346（163）小时。

在一处废弃的炼金工厂中，泽漆见到了他们。

矮人（Dwarf），斯瓦塔尔法海姆的原住民，赫赫有名的工艺大师，制作神器的能工巧匠，奥丁的永恒之枪（Gungnir）与索尔的雷神之锤（Mjolnir）皆出自其手。

如此繁荣而受人尊敬的种族，如今却躲藏在昏暗逼仄的废弃车间里，像被驱赶的老鼠，抱成一团惶惶度日。

泽漆能感受到很多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那些矮人，或站，或坐，或蹲，或倚在不知名的工具旁，没有一个是眼神明亮的。他们穿着破不避风的皮衣，头发像枯干的草叶，露出的皮肤伤痕累累，有些只剩空荡荡的衣袖。

他们没有一个人哀怨，坚韧刻在了骨子里。但绝望，印在了他们的脸上。

“索林叔叔，他们是神吗？”

一片缄默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忍不住冒了出来。

领着泽漆二人来到此处、名为索林的矮人摇了摇头：“是众神的阿斯克，黄昏的幸存者，来找人的。”

目光齐刷刷地消失了，人群中升起的些微光亮霎时黯淡下去。先前被泽漆擒住的矮人孩童小跑至人群中，从大衣内里掏出一些类似面包的灰黑色食物，掰碎了分给众人。

索林面向泽漆：“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帮不上你们多少。这等黑暗不知何时才能退去。如果你想问什么，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地回答，之后你们就速速离去吧。”

“这里怎么了？”泽漆没有问他想要的问题。

“外乡人不必插手。”

索林的言语冷漠，不容置疑的固执散发出来。

“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忙。”泽漆神情诚恳。

“不可能。我知道你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我，可这是远远不够的。你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作为一名的阿斯克，你再多的强大也像蓬草一般，在它面前无所作为。”

索林转身向人群走去，泽漆追上来。

“我们没有尝试过，你不能说不可能。”

“我可以！”索林突然大吼，深棕色的瞳仁烧得红赤，“你看看外面！死人！死人！全都是死人！我们见过太多的死亡了！我们无能为力！你能做些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跟我走吗？因为我怕你死在外面！我们唯一能求助的女神吉尔达，通向丰收之宫的缆车已经无法运行了！你来就是和我们一起孤立无援等死！”

索林狠狠地把袄子脱掉，甩在地上，手举起一半，晃了晃，又脱力似地垂落。他就像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惨然地跌坐下去。

泽漆看见了，在索林矮小敦实的身体上，大片烧伤的创痕如蜈蚣攀附。

沉默了数分钟，泽漆低声说。

“我们要找的人就是吉尔达。况且，等死从来不是我们的风格。”

陈富贵小鸡啄米式点头。

索林惊怔地看着泽漆的脸，再将视线移向陈富贵。他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坚定了什么，立起身子来，笑容苦涩。

“其实道路一直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不愿意踏上。踏上了就是死，没有例外。可是如果，如果你们想要得偿所愿，你们也只能这么去走。我先把一切告诉你们吧。来，随便找地方坐。”

一个矮人小孩端来三个铁皮杯子，杯中并不清澈的水冒着腾腾热气。索林对着杯沿饮了两口，长出了一口气。

“我开始了。”

随着索林的讲述，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事件渐渐露出全貌。

在诸神黄昏降临之前，技艺精巧的矮人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掏空了斯瓦塔尔法海姆最雄伟的山脊，在地下建立起庞大的矮人城市，用魔力的金属灌注出巨大的防护穹顶，几乎可以抵御一切灾祸与毁灭。

唯有一个例外。

神的力量。

早在几千万年前，矮人与精灵等半神种族一直是天神的附庸。他们为天神打造宝具、传送消息，承担脏累的活计，天神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他们的庇护者。这样的关系自无尽岁月以来不曾发生动摇，矮人们对天神持有充分的信任。

直到诸神黄昏降临后，矮人们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奥丁座下的两匹凶狼，贪欲基利（Geri）与饥饿弗雷奇（Freki），纠结意志软弱的英灵们，在大战打响之时完成了叛逃，来到斯瓦塔尔法海姆的矮人之国。

最不妙的是，那两匹狼盗走了奥丁的一丝雷霆之力。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失去神王束缚的凶狼释放暴戾的本性，摧毁了矮人的穹顶，在矮人都市中大肆屠杀，整座地下之城成为了它们的游乐场，杀戮在昏暗的地底彻日回荡。矮人国王匍匐于地，献上王国苟且偷生。

后来，凶狼杀腻了，想出了新的游戏方法。它们命令矮人国王搭建出一座富丽堂皇的竞技场，每天强制王国送出一个战士在竞技场中与英灵战斗，战胜所有英灵的人能获得直接挑战凶狼的机会。

“说是挑战，实际上，它只是想屠杀更厉害的勇士而已。太简单的屠杀已经没有乐趣了。”

索林喝尽杯底的水，手背青筋凸显，将杯子捏得变形。

“有人成功了吗？”泽漆问道。

“至今为止，在竞技场上只死过一个英灵，死了297名矮人的光荣战士。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