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剖白心迹,都是激动异常,落笳好容易平静下来,缓言安慰景若半天,看着景若泪水收去,神色恢复如常,这才放心离开
压在心中许久的事情今朝终于说了清楚,落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此刻再回想起景若今日在师长面前那番分辨,连脸上都不觉带了笑意,只觉得看天是好的,看山是好的,看树是好的,无处不顺眼,无处不顺心
落笳欣欣然折返房中,满心都是快乐,如果日后再找到杀害师父的幕后凶手,那么就再无牵挂,自可以和阿若任意东西
想及此处,落笳不禁一惊,自己往日所想乃是和景若长长久久的留在烟霞宫中厮守,却不知何时起,竟变了番心思,愿和景若四海天涯浪迹
落笳愣了半天,终于长吁口气,面色颇寂然的低下头。她自小在烟霞长大,诸位同门皆如亲人一般,尽管现在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但从骨子里,她依然以自己烟霞弟子的身份为重。从前的自己,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要离开烟霞宫,为何此时却有了远走的想法?
对于自己心念的变换,落笳颇有些愧意也有些惊慌。难道自己真如师姐训斥的那般,为了阿若要背弃师门?落笳心下惴惴,刚才的欢喜全然不见,只有心事重重
落笳一时想着烟霞宫,一时想着景若,犹犹豫豫的走回自己门前,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她不断回想自己的心念,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自己在心里竟然有了离开师门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身世已明?并没有。落笳心中清楚,梅师叔说出自己的身世后,自己对师门对师父,感激更胜以往,并没有生出其他心思
或许是因为顾师姐训斥?落笳摇摇头,自己先否定了这想法。顾师姐对自己而言,真如亲姊妹一般,自小就亲厚非常。况且顾师姐所说,也是为自己考虑,虽然不怎么爱听,但却也没有因此生出嫌隙
落笳直想到脑袋昏沉,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觉得头晕脑胀心思烦闷,仰身躺在床上,痴痴的看着上面的帐子。再想起之前顾惜竹提醒自己的那些话,说什么和阿若在一起为世间难容。世间既然不容,难道烟霞宫这世外之地就容得了?
难!难!难!落笳心中长叹,可见自己原本想的什么让梅师叔收阿若为徒,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即便真凶现世,阿若洗清了冤屈,自己与阿若这段情亦不能为师门所容
落笳猛地惊坐起来,是因为阿若自己才想到离开师门的。落笳惊出一头汗,因为要和阿若长相厮守,所以才生出离开烟霞宫的想法的
想及此,落笳神色一黯颓然的躺下,难道真的是被师姐言中了,自己为了阿若竟对不起师门?落笳心中怯怯浑身发冷,这是以前她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在师门与阿若之间两难,原来自己心中早就选了阿若。可是如此一来,不就真的辜负了师门的期待了么?自记事起到如今,落笳扪心自问,从未有半天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父的念头,为何现在却转了心意
想起景若,落笳的心登时软了下来,不管师姐怎么说,千错万错,终究是自己的错,景若是万万没有错的。落笳心念一动神思飘远,想起的却俱是当日在长安,在蜀中,在西南大山中的日日夜夜。曲江游饮桃花遍地,青城登高翠玉满眼,火云教中长夜漫漫,湖底生死纠葛,竹榻之上暧昧难舍。纵马东去,洞庭一场惊心,雷霆平地起却化细雨无痕,太湖如镜,案前红烛慵不剪,青丝缠绕红帐底。再往后,雁荡山顶风云变,却心痛难忆。一段凄风苦雨,天可怜见,终于重逢漠北魔窟中。失而复得,失而复得,今生今世,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负了景若了
落笳想到痴,如梦又如醒,心里翻来倒去只这一个要和景若在一起的念头。此刻身侧有床有屋有山有水,落笳却只当床也无屋也无山也无水也无,世上孤零零只余她与景若。日头起,日头落,沧海平,桑田生,风起云涌变幻无穷,只你与我
落笳呆坐半晌,神情恍惚,心中却一时感慨一时愧疚一时激昂一时愁怨,坐到天色暗了也没发觉。直到响起叩门声,她才回过神来
顾惜竹已在门外,落笳这才想起顾师姐之前说过让她晚上过去吃饭,赶忙起身定了定神开了门
顾惜竹适才随在梅亦情身边,也听说了景若那场激辩。平心而论顾惜竹觉得景若所说并无什么错,以前自己认定景若是凶手帮凶确实是武断了些,但是一想到她和师妹有那般情分,顾惜竹便对景若没什么好感。落笳是顾惜竹看着长大的,她知道落笳是再纯真不过的性格,而景若呢?哼,在大长公主府那般地方出来的,哪个不是心思伶俐一肚子卑鄙,所以必然是那景若如何伶牙俐齿,诓了落笳去
顾惜竹虽然这么想,但见到落笳时还是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往日她对落笳是疼爱多些,但周师伯去世,师门内这些风雨,顾惜竹便将教导师门的担子抗在自己身上,在不自知中,对落笳比从前严厉了许多
落笳本就为自己心中所想,觉得有愧师门,见到顾惜竹如此,先自矮下去三分,讪讪道:“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