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要么就是江郎放了张银票,想让我重新修修医馆,要么就是交代一下这些天的近况,你都能看,没什么要紧事的”,苏颜年满不在乎的说道,想来江怀以往人在京中递来的书信,应该都是这些。
“万一说了什么体己话,可不许说是我偷看的哦”,我打趣的说道。
“江郎那木头,除了带兵打仗,哪里会有这心思,还体己话,小孩子一个倒是会的挺多”,苏颜年说完,却突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忙,又怎会吵着他说近况呢”。
“也是,江怀就是块木头”,我答了一句,想让苏颜年开心一点,然后便拆开了信封,可入目的并非是信纸……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抬头看了看苏颜年,她背对着我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动静,我到底还是打开了里面东西,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上面的字迹,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人,是他亲手写的吧。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见我良久没有出声,苏颜年疑惑的抬头。
我一下子来不及将表情收好,大约是吓着苏颜年了吧,“怎么了袅袅,怎么脸色这般差,难道是江郎真有什么事”,苏颜年起身准备离开药田。
我赶忙冲苏颜年眨了眨眼睛,将东西背在身后,人也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苏颜年上来抢,然后让自己假装欢喜的说道,“不是让我念吗?怎么了,苏姐姐反悔了?”
苏颜年被我的话一下子问的站在原地,我将东西展开,清了清嗓子,“咳咳,好好听着啊苏姐姐”。
加油,江袅袅,念完它,就代表你真的能放下了。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我掐了掐自己手心,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终于缓缓落下了,我念完了,应该是很高兴的念完的,是不是代表,我就能放下江怀了。
我将婚书合上,捏着一角晃了晃,婚书外面写着两个金灿灿的字,是合婚。
“苏姐姐,是婚书哦,不是银票也不是普通书信哦”,我调侃的说道。
我本以为苏颜年听到一半,便会不好意思的上来抢,所以一开始故意走远一些的,可她没有,自我念出第一句的时候,她便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言不发,神色有震惊,有喜悦,还有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那一日江怀听到苏颜年说那些话是为了打趣,他陷入沉思的模样,那个时候,江怀应该是想,可能平时打打闹闹的相处,让他有些话听起来可能不那么认真。他一定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苏颜年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呢?
他一定想到了婚书,然后百忙之中去请人来合八字准备庚帖这些,又和人家媒婆说自己要亲手写婚书。
我甚至都可以看到,他忙到半夜才终于得空,但他没有睡下,而是取来了红纸,自己在灯下磨墨,然后一笔一划写的很是认真,写完之后会满意的看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晾干叠好放入信封。
他一定是想亲手交给苏颜年,但实在太过忙碌无法离开军营,又想苏颜年早些看到好来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才急忙交到阿木的手里,想来阿木方才的神情,是事先不知道里面是婚书的,不然早留在这里起哄了。
我猜想江怀将婚书交给阿木的时候,他脸上肯定依旧是浅浅淡淡的表情,像是交一份军报给朝廷那样,但实则内心应该是紧张又期待吧。
这样的他才让我突然间想起,彼时江怀,也不过二十而已。
可除了在府里和罗涛面前比较自由,在其他人的面前还是会有适当的假装。
终归,于国与百姓,他都是镇守一方的将军,有些时候严肃些,才能更有威信,才能更让百姓安心。
可那日他牵着苏颜年的手,向全天下宣布他此生所爱只有她一人。
他统领三军却提着笔在深夜为自己心仪的女子写下婚书这些事,才突然让我觉得,他此刻好像才是真真正正地活着的,以江怀的身份而非都护大将军的身份活着,正是大好男儿意气风发的时候。
“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高兴过了头,苏……,苏姐姐,你怎么哭了!”,见苏颜年不说话,我凑近她一点,才发现她脸上有眼泪。
苏颜年呆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慢慢听懂了我的话才反应了过来,赶忙抬手去擦,可是忘了自己手上有泥土,又匆匆忙忙擦到了衣服上,最后脸上手上衣服都沾了泥巴,看上去有些狼狈,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蹲了下来。
“别哭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我从袖中拿出块帕子,给她轻轻的擦着眼泪。
苏颜年看了我一眼,警告地说道,“不许告诉江郎我哭了这么丢人的事”。
“不说不说,我帮着苏姐姐的”。
“拿来我瞧瞧”,苏颜年指了指婚书,我赶忙递到她面前,她正准备伸手接过,这回倒是记得自己手上还有泥,尴尬的收回了手。
我心领神会,将婚书摊开拿着,放在她面前,“来,我给你拿着,你慢慢看”。
其实一共就几行字,可苏颜年看了很久,我也没有催她,她几次缓缓伸出手,却又放下了,脸上带着很是幸福的笑容。
“你说,他是不是傻”,苏颜年开口问道,但声音却是很温柔。
“我知道的啊,他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的,又何必急着证明呢?准备这个,应该花了他很多时间吧,就不知道多歇息一会吗”,苏颜年看着婚书说道。
“可是,苏姐姐的开心,证明了江怀的准备,是有意义的啊”,我笑着说道。
苏颜年没再多说,她回房洗干净了手,然后重新回到我身边,将我拿着的婚书抽走,我只觉得连带着婚书,还有一些其它什么的,好像也被同时抽走了,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