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赏雪。”杨烷浅笑着看她,“是赏血。”
“我可真是不明白。”她说着,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杨大人为何非要杀我?就因为我打了你几个部下?”
杨烷闻言,嘴角一挑,“你这样想,倒也可行。”
什么叫我这想?赵慕鸢眉头微皱,他还有别的要杀自己的理由?
不待细想,杨烷的剑便已经刺来,剑离自己尚有一尺之远,已有剑气先行断她一缕青丝。
躲开,车厢内的潋枝必然遭殃,接下,她又不是对手.....就在这时,横空杀出一道寒光,将其拦下!
那寒光一碰到利剑,便如蛇如水,勾缠住剑身,令它不得前进半分。
“有些人,可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赛罕勾起嘴角,笑意狂肆,这等高手她许久未曾遇到了,连二人的兵器都能感受到遇到强敌的激动,发出嗡嗡震鸣。
杨烷看着她,赛罕,在北地的名气不小,他略有耳闻........“我要杀谁,也不是什么人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他侧身一掌打向那女子的肩膀。
赛罕收鞭躲过,杨烷随即一跃蹬住墙面,从高处刺下,赛罕手中长鞭成剑,再次挡住,顺势一个翻身向上,踢在他肩头。
“你没有内力。”杨烷退后两步,捂着自己的肩膀,语气讶异中带着几分探究。
“没有内力,也照样打你。”她说着侧目,看向马车方向,“先走。”
赵慕鸢毫不犹豫的拉起缰绳,驾车离开,赛罕不一定能败杨烷,杨烷却也未必能伤赛罕。
一看马车远离,杨烷攻势愈发凌厉,赛罕到底输在力气之上,连续接下正面几招颇觉吃力,趁她松神,他猛然转身越过赛罕后,扬手劈下一剑,直逼马车。
剑气卷携着杀气,比初时一剑威力更甚,瞬息便将马车厢一斩为二,连驾车的马儿也未能幸免,背部留下一道三指宽、两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马儿嘶鸣一声倒地。
所幸赵慕鸢拉着潋枝及时跳了下来,看着雪地血泊心有余悸,马夫滚落下来时倒是被摔醒了,她把潋枝往身后一推:“快回去。”
赛罕忙追来再次拦住杨烷,边打边后退,看准时机,转身一把抱起她就跑。
“这样跑了,是不是有点没面子。”
“还是保命要紧,往闹市去。”赵慕鸢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杨烷,“我真该挖了他祖坟,才不枉他对我如此穷追不舍。”
赛罕被逗乐了,“挖人祖坟遭天谴,为他不值。”
正说着,杨烷追的更近了些,赛罕一跃翻过墙头,把赵慕鸢丢在地下,“先跑,前面就是闹市,我再拦他一会儿。”
她落地后拔腿就跑,还没出几丈远,迎面突然过来一辆马车,车内伸出只手,“上来。”
赵慕鸢想也没想,抓住那只手就跳了上去,一头扑进马车内,却没想到看见个更可怕的人。
秦扶桑!她眼皮一跳,想起杨琇的那些话。
尚未收回的匕首正好派上用场,她当即扑上前,匕首横在他的脖颈间,“你要杀我。”
秦扶桑吓得一脸懵,“我这不是在救你吗?”
“杨烷是你派来的。”
“我?我使唤得动杨烷?”秦扶桑噗嗤笑出了声,“三小姐你放心,今日所见所闻我全当没看见,只是路过遇到你,邀你上车手谈一局。”
说着,他还指了指脚边的棋盘,“你看,我什么都不会问的,所以你也不用为了杀我灭口,费尽心机的找理由。”
演!你给老子接着演!!
赵慕鸢怒视,手中匕首往前送,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你使唤不动,鸿雁的头目使唤得动。”
“疼疼疼——”他扬起手中折扇,敲她的手臂,“谁说我是鸿雁的头目?你真误会了!即便我是鸿雁的人,杨烷又不是,我如何使唤?”
赵慕鸢微有迟疑,片刻后才收回手中的匕首。
“杨烷真不是你的人?”
“您这开的哪门子玩笑啊。”秦扶桑拿起帕子,按住颈间还在流血的伤口,“就先不提我们二人的身份谁使唤谁,杨大统领常年在北地,我虽自幼也养在北地,可锦州和惠城,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隔了几千里呢。我从没去过惠城,杨烷也从没去过锦州,我和他哪门子的交情,得多深厚才能使唤得动这尊大佛啊。”
“暂且先信了你吧。”赵慕鸢看了眼匕首上的血渍,顺手在他衣角上蹭了蹭。
秦扶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好歹也救了你,不带你这样欺负良家公子的啊。”
“衣服是你的,血也是你的,你还嫌自己脏啊。”她说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行人来往,早已不见杨烷和赛罕的踪迹。
“你如此一说.....”他语塞,“我竟无法反驳。”
“更何况你都说自己是鸿雁的人了,还良家公子,良家公子可不敢造反。”她说着,放下帘子,“送我回家。”
“我那话是让你这样的理解的吗?咱俩这误会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清了。”秦扶桑说着,折扇挑开车帘一角,对马夫道:“二武,去趟大理寺少卿赵府。”
“还有三双四全?”赵慕鸢总想发笑,这起名字的随意程度,真不输给二哥啊。
“是啊,文武双全,一文二武三双四全。”这有什么问题吗?他觉着挺好,“咱先说我是鸿雁的人这个误会,你是如何认定我是鸿雁头目的?”
“你不是拿着鸿雁令去找良国公了吗?”
“那是假的。”
“我看上去像傻子?”
“真是假的。”秦扶桑要哭了,“我压根儿没见过真的,我那早死的爹倒是见过,还画了图样儿在书房里存着,我照着模子找工匠造的,就是为了救我二哥罢了。”
“我爹确实是鸿雁的人,这我不会否认,否认也没用。”他眼神真挚的继续解释道,“杨琨指使毕筏杀齐兹茕的真相,还有那封密信,都是父亲留给二哥的,要不是二哥出事,我去监牢探望时他悄悄告知与我,我都不知道。”
“你想啊,我从小在锦州玩泥巴,连秦家的家业多少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他越说越像是真的,“我二哥才是老秦家的希望,我爹为宣德王卖命,为了表忠心肯定要把家里最出息,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儿子也拖进泥潭里啊。幸好宣德王死了,我们老秦家上下两百多口人还指着二哥吃饭呢。”
说到这里,他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泥潭?跟着宣德王造反,说不定你们老秦家还能落个开国元勋,商转士阶层多乐呵,这在你眼里是泥潭?你老秦家不心动?”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商怎么了?你不也是商?每天数着银子,闻着铜臭他不乐呵吗?”秦扶桑拿折扇指着她,“你发自良心的回答我,乐呵不乐呵?”
“乐呵。”
“这不就完了。”
“看来真是我误会你了。”她眼神略含歉意,“真是对不住啊秦公子,这次蒙你搭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甭客气,以身相许就行,我才十九呢,三四年也还等得起哎呦——”他被一拳锤趴了下去,哀怨道:“您这纤纤铁拳.....人姑娘拿绣花针,你举玄铁棒的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她收回拳头,皮笑肉不笑。
“我这哪是看出来的啊,您再借我个千里眼我也看不出来,这还不都是切身感受出来的....”他坐起身活动了两下肩膀,后背隐隐作痛。
“公子,赵府到了.....哎哎姑娘.....”
随着马夫的惊呼声,车帘被人一把掀开,赛罕探脑袋进来看,“你怎么坐这禽兽的马车回来的?”
“你没事就好了。”她过去抱了把赛罕,“路上顺道碰见的。”
“姑娘真爱口吐芬芳。”秦扶桑十分生气,“我可是救了你们小姐。”
“我有事才见鬼呢。”赛罕拍拍她的后背,顺势把她抱了下来,又对马车内的人说:“那我给您磕两个头?”
“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秦扶桑喜笑颜开的把折扇一开,看上去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姑娘要是执意如此.....”
“我执意你个大脑袋。”赛罕一掌将他马车厢拍了个窟窿,正话反话听不懂?
冷风吹着雪花飕飕的往里灌,秦扶桑吓得缩在角落,敢怒不敢言。
他下次再也不随便救人了,救一次得换个新马车,有点儿费钱。
“秦公子,多谢了。”赵慕鸢福身,咧嘴对他笑了笑。
日后的路还长,愿大家都能平安稳当的走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