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哪像你们这般没有见识。不过呢,若是阁主始终不要这个男人,我倒愿意代她嫁了,嘻嘻。”
“啧,羞也不羞,怎么就轮得到你了?”
“自从去年收到风月贴,与阁主相识之后,他就对阁主事事上心,几乎夜夜都流连于阁中。此后每逢前来恒明庙礼拜的日子,必能在这个时辰遇上他。他对阁主可说得上是用情专一了,你们几个小妮子竟然痴心妄想?”
“哎呀,大家都是关心阁主的终生,说说笑罢了。他既看上了阁主,谁又还能入他的眼…”
这人竟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河西才子杜三郎?
素知河西杜家累世为书香门第,家底殷厚,祖孙三代皆是当世声名显赫的大才子,而其祖潜光公更曾官至左相。杜家的家风不止清贵文雅,更广行善德,深受远近百姓的称道。
如今,杜家第三代的两个兄弟都身居要职,唯有三郎始终闲散。
陆庭芝对杜氏一门钦慕不已,对淡泊功名的杜三郎也心生敬意,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陆庭芝回头望了杜玉珩一眼,只见他依然伫立在原地,轻摇折扇,笑着目送一众美人的背影。
眼光一转,陆庭芝发现与他并排而行的顾少昂不知何时落在了身后,在正殿的门槛前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的意思。
“大哥怎么不进去?”陆庭芝讶问。
顾少昂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傻小子,你我这副模样还要进去参拜,岂不是亵渎神明么?”
“这倒也是,还是大哥想得周到。”陆庭芝立时醒悟过来,赞同的点了点头。于是和顾少昂一起站在殿门的一侧,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炎日越爬越高,殿外的所有一切都开始陷入焦灼,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更激起了心头的躁火,令人想要赶紧找一个庇荫之处。
陆庭芝转头望着那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发现坐在树荫下乘凉的杜玉珩正注视着他们,眼中的神色有些特别。
杜玉珩看见陆庭芝的目光也瞧向了他,对着陆庭芝展颜一笑。
不知杜玉珩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女人,还是看出他不是真的女人,这两点都令陆庭芝感到无比尴尬,窘迫,赶紧若无其事的转开了头。
这时,渺渺匆匆跨出殿门,领着他们从一条小路绕过正殿,又穿出一条林荫小路,来到恒明庙的后门。
门前孤零零的停着一辆型式素朴的马车,与曦风皓月阁的马车队一比,显得相当破旧和简陋。
连车前那匹形单影只的灰马,看上去也有几分无精打采。
“两位爷,请上车。”渺渺掀起了挡帘,盛装华服的曦风皓月阁阁主端坐在狭小的车厢内,两排光秃秃的木板,没有软枕香垫可以凭靠,手脚也难以舒展,她却依然满面的气定神闲。
二人弓着腰钻入了车厢,与傅媛卿相对而坐。
陆庭芝为免与傅媛卿的眼光相触,低下了头,却听见她笑问,“傻子,你好像不大高兴?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不是,”怕她还要继续出言调笑,陆庭芝连忙闭起眼睛,“我…我很困…”
没过多久,车身的颠簸顿止,只听渺渺禀了一声,“两位爷,到了”。
陆庭芝和顾少昂随即跳下了马车,发现四面荒凉僻静得没有几个人影,只在百步之外搭着一处茶寮。
傅媛卿撩起窗边的帷幔,“你们就在那间茶寮多等一会儿。天黑之后,小凌会来这里找你们。”
“多谢傅阁主相助,少昂铭感五内,他日定当相报。”顾少昂微笑着,躬身施礼,“傅阁主,渺渺姑娘,那我们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傅媛卿颔首一笑,“一路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渺渺也笑了笑,柔声说道,“两位爷珍重。”
傅媛卿侧过头,挑眉望着还没有来得及发话的陆庭芝,顾少昂和渺渺也不由随着傅媛卿的目光看向他。
察觉到三人的目光,陆庭芝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以一阁之主的身份亲来相送,他原本也应该像顾少昂那样诚心感谢。何况,那夜与她同入不过堂,怎么也是相交一场。
他抬起头,眼光飞快掠过那张花一般瑰丽的脸庞。
脑中似乎一阵空蒙,又像是触到了一团滚烫的火。
半晌,他的口中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告辞…”
她又看了他一眼,放下了帷幔。
“陆庭芝,希望你以后别再那么傻。”她的话音一如既往的充满了笑意,却无法看见脸上的神情,“走吧。”
渺渺纤手一扬,马鞭重重的落在灰马背上,疾驰的马车很快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