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郎的眼睛似乎透过纱笠打量着他,冷笑,“妄想。”
陆庭芝急问,“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也并没开罪过你,为什么非要我大哥的性命不可?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了我大哥…”
“住口。再敢多话,你也不要想活。”黑衣女郎口中低叱,身影已在数步之外。
陆庭芝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姑娘…”
眼前闪过一点寒芒,刀尖几乎触到了鼻头,一阵凉意直传入心底,耳边听见黑衣女郎在冷笑,“你不要命了?难道说,你情愿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陆庭芝喊了出来,“如果姑娘肯救他,我就是死…”
黑衣女郎打断他的话,“我不要你的命。”
“那姑娘的意思是…”陆庭芝愣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姑娘若是能让大哥活下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黑衣女郎沉吟了一下,“那好,我要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陆庭芝心中骇然,“姑娘要我的眼睛有什么用?”
“我讨厌你这双眼睛,看着不舒服,所以要割了它!”黑衣女郎把短刀在陆庭芝的眼前晃了两晃,语气凶狠,“我只问你一遍,你舍不舍得用这双眼睛换他的命?”
为了他,大哥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他又怎能吝惜这双眼睛?
察觉到自己在这短短一瞬的犹豫,陆庭芝感到内疚不已,立刻下了决定,“姑娘不会食言么?”
黑衣女郎反问,“我可以随时取下你的眼睛,又何必要征得你的同意?敢说不敢做的人,恐怕是你吧?”
想到顾少昂的性命危在旦夕,容不得再多迟疑,陆庭芝露出惨然的笑容,“动手吧。”
刀尖微微往上一提,寒光一瞬间透过纱笠,映出了黑衣女郎眼中闪动的冷峻和残忍,猛然向下扎去!
电光火石之间,“啪”的一声响,一样不大不小,似硬非坚的物事倏然击飞了离眼前只有寸许的短刀。短刀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倒插进沙地中。
那件震开短刀的物事也跟着落在脚边。
陆庭芝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把纸扇,因为剧烈撞击而摊开了一大半,裂开的白色扇面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两排字。
忽然听见有人轻笑了一声,“姑娘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黑衣女郎紧捂着出血的手腕,回过头,口气无比愤怒,“你是什么人,胆敢出手偷袭?”
那人恭谦的向她一鞠,“河西杜三。”
“杜玉珩?”黑衣女郎一阵惊诧,怒喝,“你别多管闲事!”
杜玉珩笑了笑,又是一鞠,“姑娘恕罪,杜三最爱管闲事。”
黑衣女郎似是恨恨的咬了咬牙,“你今日是不是定要插手此事?”
“不错。”杜玉珩笑着点头。
“好…好!杜玉珩,你给我记着,今日这事绝不算完!”黑衣女郎显然愤恨不已,但又自知并非杜玉珩的对手,只好憋着满腹怒火,匆忙离去。
“姑娘!”陆庭芝见那姑娘说走就走,一边追,一边叫嚷了出来,“…解药、解药…”
“姑娘,留步。”杜玉珩会意的笑了笑,对着黑衣女郎的背影客客气气,从从容容的喊了一声。
黑衣女郎顿住脚步,背影轻颤,像是气得打了一个哆嗦。
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捏出两枚毒镖,似乎有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黑衣女郎猛地抬头,发现杜玉珩竟已站在了身前。杜玉珩的眼睛正看着她的右手,她的心中一凛,忍气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铜瓶,丢到了地上。
杜玉珩微微一笑,捡起铜瓶,轻轻在耳边晃了一下,不再理会匆忙离去的黑衣女郎,走回陆庭芝身边,把铜瓶递给了他。
陆庭芝怔怔的瞧了手中的铜瓶半晌,惊喜交加,连忙向杜玉珩道谢,“多谢杜公子出手相救!”
“你要谢的人不是我。”杜玉珩摆摆手,俊朗的面容上泛起毫无掩饰的愉悦笑意,“我要多谢你才是,否则那杯酒不知又要等多久才喝得了。”
陆庭芝正自困惑,杜玉珩突然怪叫了一声,心疼的望向那把保全陆庭芝双眼的折扇,摇头叹息,“可惜,可惜!须要重题一副才好…”
陆庭芝禁不住好奇,认真端详扇面上落笔既端整,又潇洒自如的两行诗句——
清光侠影日月凝,蛾眉堪负绝色名
玉楼巅处率婵媛,红妆秀绾笑公卿
诗句下方,还用与题诗字体迥乎不同,恣肆遒丽的笔法写着“过奖”二字。
陆庭芝心中一动,脑中蓦然闪过那张光华熠熠的面容。
看见陆庭芝莫名其妙地发起了怔,杜玉珩笑着指了指陆庭芝手里的铜瓶,提醒般的说了一声,“解药。”
陆庭芝立刻回过神来,慌慌忙忙地向杜玉珩施礼,“…不管怎样,多谢杜公子!”
说完,陆庭芝再顾不上听杜玉珩的回答,拔腿向茶寮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