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绿云”的,纤长的舌状花瓣由绿到白渐渐淡下来,花瓣向四周低垂下去,宛如一朵嫩绿色的云彩在空中飘动。
游廊上摆的是悬崖菊。株株枝条悬垂而下,朵朵小花密似繁星。
一簇簇,一丛丛,红似火,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朵朵盛开的菊花迎着秋日闪着醒目的光泽。阿娇细细看完一遍,又选了几盆最钟意的叫人送回椒房殿,方才尽兴回椒房殿去。
澄清温暖的阳光落在赤金瓦当上,折射出极其炫目的光辉。
风轻云淡中,重重宫阙隐没在茂盛葱茏的花木间一眼望不到头。
来往宫人见着她来,远远便恭谨地俯身拜下。
进了椒房殿,便见永安还把狗抱在怀里,阿娇哭笑不得:“放下来吧,一会再尿你身上。”
“啊?会吗?”
永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狗。
狗天生忠诚,又灵敏的很,仿佛知道永安便是它这辈子的主人了。
虽一落了地便被抱到外间去解决吃喝拉撒,但再一回来都用不着永安叫便跑到她脚边打转,玩起她鞋上的珠子。
永安一抬脚,它就迈开小短腿紧紧跟着。
她停,它也停。
永安高兴的不行,“母后,母后,您看……”
阿娇抿唇笑,“看着了。”
永安蹲下来一把抱起小狗,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又落回它怀里。
小狗伸着舌头咧开嘴,仿佛也在笑着。
待到刘彻从宣室殿回来,永安立马跑上去献宝:“父皇,看,这是永安的狗狗。”
刘彻伸手摸了摸狗,赞了句好狗。
永安:“父皇,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刘彻想了想:“照夜?”
永安摇头:“像马的名字。”
刘彻:…………
他想了想又道:“飞电?”
通身金黄,跑起来定像道闪电。
永安还是摇头:“还是像马的名字。”
刘秀好笑:“那你取个像狗的名字。”
永安凝眉细想了半晌,认真道:“小可爱好不好?”
小……可爱?
刘彻一口水好悬没喷出来,他失笑:“嗯,这名字充分显现了你的喜爱之情,就像狗的名字了是吧。”
他拍拍女儿的头,“行,我们永安说什么是什么。”
他看了眼刻漏,“传膳吧。”
用过暮食,永安快乐地带着她的小可爱回寝殿歇午去后,刘彻对阿娇道:“龙山猎犬是顶好的猎犬,不能一直圈着养。
宫里再大也叫它们觉得憋屈,等入了秋猎物膘都肥了,朕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带永安出去狩猎。”
阿娇忙道,“你还是别许诺的好,万一叫事给耽搁了,永安又得难过好一阵。
更何况
孩子还小,再被血腥场面吓着。
等狗大了,圈出块地让它跑就是。”
刘彻:“皇后这是尝到了胡乱许诺的恶果了?”
他眉眼里全是笑。
阿娇佯作生气地瞪他:“我替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刘彻笑着点头,“嗯,领情领情。”
哼
一点都不像领情的样子。
她白了他一眼,也往里殿去歇着了。
下午时,少府来回禀说螃蟹下来了。
阿娇想了想,刘彻和永安都是爱吃螃蟹的,便叫蒸两篓子螃蟹。
于是,暮食时那冒着滚滚热气的竹蒸笼放到永安跟前的食案上时,她一下就雀跃起来了,“母后,是螃蟹吗?”
侍膳宫人忙上前为永安揭开盖子,便见两只青背白肚,金爪黄毛,外壳橘红,体大膘肥的大闸蟹乖乖躺在碟上。
永安跟阿娇一样的性子,自打有了自主能力便不耐烦旁人伺候她吃喝。
她取过食案上备好的小银槌,轻轻敲开蟹腿,再用小银镊取出纤细洁白的蟹腿肉来,略蘸了蘸姜醋汁便送入嘴中,鲜美细嫩的味道一下唤醒舌间所有味蕾。
而后再轻抿一口温热的姜汤,小腹处立时涌起热意来。
把蟹腿吃的干干净净后,永安再掀开腹盖,吃起鲜美到无法言喻的蟹黄来。
她吃的优雅细致,这蟹又委实不小,每只都足有三两以上。
但螃蟹性寒,永安又是女儿家,阿娇不敢叫她多吃,看着她用了两只便叫作罢。
用过暮食后,刘彻亲自指导着永安写了十个字后,便叫她自行悬腕练习。
春陀搬来了白日里未处置完的奏折,刘彻便在南窗下坐下了。
阿娇则信手拈了卷闲书坐在刘彻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小可爱在永安书案前玩它的球,但到底狗还太小,又和永安疯了半天,只玩了一小会便止不住地头点地了。
永安怕地上凉,忙吩咐宫人拿了个厚垫子来。
小可爱被抱到垫子上后,终于可以一头栽倒,放心大胆地睡了。
秋夜星光仿佛有温度般,洒在锦牖上柔和了人的双眼。
庭中桂花不折不挠地开着,那馥郁的香味,从鎏金镶玉的门缝里溜进来,沁人心脾。
永安专心写着字,耳边传来阿宝低沉的呼噜声,只觉得心下熨贴到了极点。
待到刘彻处理完政事,永安也早练完了字,带着她的小狗回去了。
阿娇也想睡了,但刘彻却拉着她往外走:“今天是八月十五,三秋之半。
听说民间会在今夜祭月,现在祭月是来不及了,皇后便赏个脸和朕赏个月吧。”
于是,手挽着手出了宫室,步上复道,爬上了望楼。
繁华朱翠尽东流,唯有望楼对明月。
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银白色的月光如轻纱如流水般静静地笼罩着未央宫。
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门,整座宫殿静下来实在有种回肠荡气的庄重雄伟。
就算是阿娇在登高远眺时,望着层层叠叠看不见尽头的汉宫,也不免生出几分睥睨天下的豪气来。
但豪气转眼即逝,更多的柔情涌上心头来。
她挽住身旁人的臂膀,笑靥如花:“今儿月亮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