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禾说不上是惊是急,是痛是悔,手和声音一样轻微颤抖着。
那咒鞭质地堪比金石,随着他手小幅度地震颤起来,和毛十三不知何时变得长而尖的指甲碰撞在一起,铮铮有声。
看到这孩子的样子,章禾心里明镜一样。
他叫不醒这副样子的毛十三。
今日,必不能善了。
只有靠硬顶硬拼,直到耗光这小子的一身蛮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章禾轻呼出一口气,眼都红了。
他“嗬”地一声,肩臂发力一震!
长鞭如通心意,弯折再绷直,回弹的冲力一瞬间便荡开了毛十三的指掌。
正当章禾气沉丹田,背部肌肉高高隆起,欲发气力与那小少年硬碰一场——
一只手按上了章禾的肩膀。
“!”
这鬼手来得突兀,指尖还凉冰冰的,激得他几乎一惊!
“……?”
章禾脑子本就不快,此时更是塞满了毛十三的脸,堵得转不动。
身后应该没有别人,只有被他当累赘挡在后头的那个丫头。
他保持着浑身紧绷的进攻姿态,拿余光溜向夜弥的方位,心里在恼怒不耐地怒吼:有病嗦,这当口搞什么幺蛾子!没看老子——
一句话没过完脑子,章禾只觉得眼前一花,肩上一沉。
耳边有“呼”地一声,像是空气被挤压、破开、再穿透。
“什么——”
静了半刻,异变陡生!
巨大的冲击感带起劲风,直扑在章禾一张大脸上!
章禾什么都没看清,刚张嘴就被灌了满口冷风,眼睛更是睁也睁不开,只觉得似乎被卷进了什么风暴的中心,身周数丈,草木倒挂,飞沙走石!
满心惊疑满口骂娘压根发也没处发,章禾全凭本能提鞭在手,闭目纵跃数十步,避开漩涡中心,风声呼啸里传来毛十三撕裂的吼叫,和梁木断裂、碰撞的轰然巨响!
章禾大惊之下,勉力顶风回头,强睁开眼,往那混乱传来的方向突进!
怎么回事?
是那女妖精搞的鬼吗?!
毛十三……毛十三人呢?!
搞什么?!
……
说不好是一弹指还是一炷香,这惊人动荡消失地比出现时还要突如其来。
仿佛一柄飞旋地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弯刀,“铿”一声,静止在了二指之间,极动极静之间毫无缓冲,让人产生极致的窒息感。
风停,声歇。
耳膜里是巨大撞击声过后留下的嗡鸣,让章禾几乎有些头晕。
他不敢停步,边跑边四处张望。
尘烟如面纱,缓缓荡开、褪尽。
步停,目定。
“……!”
章禾一口咬在舌头上,疼痛闪电似的劈裂了他的大脑。
他觉得自己真的开眼了。
眼前的景象……简直堪比遭了天灾的村庄。一地狼藉,木屑如雪,以那小楼为中心,方圆三丈草木尽折!
而那楼……
塌、塌了。
断绳烂木可怜巴巴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头,像是个新鲜的坟茔。
而脚踩坟头的人,是那个今天刚被陆忱带进风雨楼的夜姑娘。
只见那年轻女人正拿一只手在身上左右拍打尘土,另一手伸进坟头——哦不木头堆,拎出了一身血迹的毛十三。
章禾半张着嘴,心里一片空白。
那女人向他呆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章禾一口气提到喉头,又轰然一声砸下去,砸得他浑身从大脑到脚指甲都好像在疼。
夜弥半拎半拖着毛十三朝他走来,背景里是一片暗下去的天色和一整座坍塌的木楼。
章禾的舌头在淌血,铁锈味弥漫了一嘴。
他目不转睛,发自肺腑地喃喃出一句:“真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