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闻言意味深长地望了野利氏一眼,不料恰巧对上后者复杂的目光,一时竟有些慌张地地下头去。
殿内霎时寂静得很,百花垂着眸子,既觉得方才的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妥,又不知要以什么立场来评议此事才不至于将自己和野利娘娘至于敌对的境地。
方才她所言的,眼下腹背受敌的情势野利氏怎么会看不透彻,只是不肯听别人说出自己的窘迫之处罢了。
思及此处,百花忍不住轻叹一声,心想她离开兴庆府实在有些久了,早忘了同人说话要时刻小心。
半晌,野利皇后端了桌上的茶杯道:“由着她去吧。”余音带了些轻蔑的意思。
直到天霜领了命又退了出去,百花才开口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兰美人也是费心了。”
野利皇后只是笑:“生死荣辱全然仰仗着陛下的恩宠,她自然是该费心些。”
“在这大夏国国土之上,谁又不是仰仗着陛下的鼻息过活的呢。”
这自嘲似的轻叹落在野利氏耳朵里让她心头一动,沉默了半晌道:“罢了,我也不拘着你在这陪我说话了。”
百花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却明白野利娘娘今日是不想再留她在此,思索片刻后走下台阶去,俯下身去,竟是行了一番大礼。
野利氏少见她如此,免不了有些惊讶,又听她一字一顿道:“儿臣自幼承蒙野利先生教导,心中感念这份恩情,只觉此生无以为报;二位将军更是为我大夏立下赫赫战功。论语有云:择不处仁,焉得知——此乃儿臣肺腑之言,还望娘娘体谅儿臣里仁之心。”
良久,野利氏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些柔软的亲近:“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末了又让天霜将百花带往偏殿休息片刻,待到晚些一起去太液池。
百花从殿里退出来,跟着天霜穿过庭院往宫闱深处走去。
比起含山,她是一年都难得在宫里走动几回,加之与野利娘娘之间算不上十分亲昵,这仙居殿更要陌生许多。
但此时四周的桂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桠的罅隙透过一缕一缕的日光,细小的桂花簌簌落下,星星点点地掉在草坪上,又是别样的好看。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诸多的愁绪在这片刻都被抛诸脑后的,此时此地的愉悦盈了百花满心。
偏殿掩映在桂树深处、被浓郁的树荫环抱着,正门进去有穿堂的凉风拂过,颇为宜人。
“娘娘着人煮了桂花茶和酸梅汤,又配了些点心给公主解乏。”天霜打点好了茶水点心,又领了两个宫人上来,对百花道,“这两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公主若有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百花目送天霜走出门外,这才转身往殿内走去;靠着卧榻的小窗被树枝遮了一半,百花伸手推开窗,午后的日光霎时柔柔地落了下来。
她晨起走了这一天,也着实有些累了,往塌上靠着就沉沉睡了过去。